时间相隔十五日。
距崆峒论修仅剩半月时间。
崆峒镜东北部,大川大河奔流不息,树木茂密,鸟兽种类数不胜数。东河之边,有一峭崖,崖外树木成林,树冠相连下不见天日,崖上却是草木不生,仅有灰褐色的石土,被往南吹得风一天天的消磨着。
明明是大晴天,却不知从哪传来一阵雷鸣,惊起了一片飞鸟。
紫蓝色的电芒窜动而上,只是一瞬,便到达了峭崖的顶峰,震下了些许砂石,便随着下面向东流去的大河奔向了远处。
薛知堂放下了背上背着的中年人,站在峭崖顶端,能看到远处多条川流,阳光洒下额外的毒,领他睁不开眼,但眯着眼睛还是依稀能看到些许跳动着的红光,格外诡异。
“前辈,现在安全了。”薛知堂终是松了一口气。
“咳咳……”中年人猛地咳嗽了几声,吐出了几口淤血,原本紧闭的眼睛也渐渐睁了开来。
“没想到老夫用了全力,也仅仅是将这孽障给封印了起来……方才那孽障输死顽抗,那一击,我怕是无力去接了。奇怪,我眼前一黑,现如今,是死了么……”中年人嘴里絮絮叨叨,说着胡话,似乎没有看见薛知堂,想必是神智还不清晰。
“前辈……”薛知堂清了清嗓子,又低声地道了一句。
“咦?”那中年人眼睛突然一亮,头猛地一撇,吓得薛知堂稍微向后退了一下。
“这还有人!不对……你应该是白无常吧……”这人显然是看到了薛知堂身上的白素衣裳。
“前辈,你清醒一下,你还没死。”薛知堂也有些尴尬,但只好轻声细语的解释道。
“我没死?”中年人皱了皱眉头,“是你救了我?”
薛知堂没说话,点了点头。
中年人恍然大悟,一拍大腿,下渗用力,想要站起,却又失败了,只得坐在地上,眼中尽是感激和赞赏之色。
“好小子!好小子!哈哈哈哈!”中年人忽然又发了疯似的狂笑了起来。
“额……前辈,我看你伤的不轻,要不先给您找个地方养伤?”这中年人说来也奇怪,要别人被救一命,那肯定是又哭又谢,而自己救了眼前这人,且不说他连一句客套话都没有讲,听语气他倒更像是在夸自己,怎么听怎么像自己救了他理所应当。
“老夫命硬,在这歇歇就行了!”中年人摆手道。
“额,如果前辈并无大殃,那晚辈就先行告辞了…”
要说薛知堂此行中州,目的本是那崆峒论修。他抄的乃是最为凶险的近路,本以为可以早到崆峒,搜集情报,可没成想半路上便是发现了这个和异兽争斗的中年人。那日在江川之间,要不是自己及时赶到,恐怕这中年人已经在和阎王报道了。
事情也奇怪,自己救下中年人时,它似乎也受了重伤,但不知为何,这凶兽虽是一声惨叫,陷入江川,但这半个月来,一直有异兽出没,不出几柱香的时间,便会有几个难缠的家伙出来不分青红皂白的攻击,而这中年人又昏死迟迟不能醒来,薛知堂在这被困了半个月的时间,如今再不赶路,怕是赶不上崆峒论修了。
“哈哈,小子,你急着赶路?”
“实不相瞒,我已在这里被困了半月之久。”
“半月?”中年人听罢,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毛。“我睡得时间还挺长。”
“嗯,晚辈却有要事,若前辈无碍,那晚辈……”
“哈哈,莫不是你要去崆峒,参加那什么论修?”
薛知堂面部一抖,有些惊讶。
“那你不用急了。”中年人见薛知堂的表情,便得出了答案。
“为何?”
“因为你至少还要被困在这半个月。”
薛知堂满脸疑惑,不明所以,而中年人又道。
“救我之前,你有没有看到那孽畜的样貌。”
薛知堂回忆,那日救下中年人时,川河上雾气太大,他仅能听得近在耳边的异兽嘶吼声音,和水雾中喷射的红色炎流,至于其他,他还真没有看到。
于是薛知堂摇了摇头。
“我再问你,这次崆峒论修所为何事,你可知晓?”
薛知堂当然知道,于是点了点头。
“嗯。”中年人沉了沉声,打了个哈欠,随即看着远方滚滚的江河,有些随意的开了口。
“那日和我交手的孽畜,就是穷奇。”
……
……
“前辈是……”
“我叫蒙奇,外人倒更喜欢叫我东煌。”
……
……
崆峒宗内。
崆峒主峰。
大厅内初正对门口的主椅外,分坐了三十把凤纹檀木椅,上面坐着家伙年龄不同打扮各异,身后多半跟着不下十数个人,有的衣冠楚楚,有的却蓬头垢面。再有半月,崆峒论修,而崆峒所邀之宗门,也大多到齐,如今初聚崆峒主峰,便是将宗门一一对号入座。
“蓬莱阁,共到十五人,到访贵客有龙王宫三当家,血棠。”无心身旁站着个长胡子老道士,眼皮下垂几乎遮住了眼睛,手里拿着厚厚的木笺细细打量,外貌虽是高深莫测,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但有绝心坐在身边,他还是有些底气,于是狐假虎威的喊着各宗门的人员情况,还时不时额变换语气,暗示地位的不同。
“百草堂,共到十五人,到访贵客有堂主张夜笙……”
全场静悄悄的。
“……”
“北冥殿,共到……额……共到一人,乃是北冥殿首席弟子,王艾。”
场中忽的出现了窸窣讨论的声音,多少也有些人按耐不住了。
“这北冥殿太小瞧人了,怎么就来了一个人?”
“据说北冥殿刚刚被邪教袭击,张桐忙于事务,暂时脱不开身。”
“就来一个小娃娃?”
“小娃娃?那可是北冥殿的王艾……”
场下议论声起,不时有人看向王艾这边,孤零零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孤零零的人,身后空旷的要命,和周遭占满弟子的宗门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长胡子老道并没有理会台下的议论,继而仔细看了看名单,忽的皱了皱眉头,竟是撇头对绝心耳语了起来。
“老祖宗,这个人,似乎不在名单上啊……”
绝心没睁眼,但很明显是知道长胡子老道指的谁,于是低声缓语言:“老友。”
长胡子老道便不再多虑,照着木笺上的字便开始念着。
“南疆贵客,大黑山……”
全场哗然。
“大黑山?那是谁?”
“怎么还有人起这个名字?”
“老毒,你听过这个人没?”
……
王艾瞅了瞅左前方同样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那里,身材有些发胖的黑袍男子,竟是和对方的视线猛地对了上去。
大黑山嘴角一挑,却是又转头看向了坐在高台上的绝心,怪异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