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扁鱼作品集 第六节 杨梅村·轻松天堂·小美丽
作者:小扁鱼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今年的雨水真多,听说京九线也是危机四伏,不由担心了起来,为了我用汗水浇灌过的那条铁路,也为了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们,那个叫美丽的小姑娘。

  96年的夏天,我毕业了,被安排到江西省定南县,参加大京九的最后冲刺。驻点安排在位于杨梅村的定南通信站──一座即将交付使用的小二楼里。除了没有水,一应具备。好在杨梅村这个地方四周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山,而青山与绿水是总是相依相伴的,山上到处都是或大或小的水流,通信站后面有个涵洞,地势较低,附近的水汇流过来,就形成了一条人工小溪。每天黄昏,在日头下烤了一天的我们都会到这里冲冲凉。由于是山泉水,特别清澈凉爽,一盆水淋下去,顿时一天的劳累都去了不少,于是大家都戏称这条小溪是轻松天堂。

  记得那是七月下旬的一天中午,躺在闷热的床上,我不由想起,在湖北老家,现在正是天气最热、农活最忙的时候,想起了独自在家的老父亲,想起了他那块供我读完大学的责任田,想起了过世多年的母亲,想起我四处奔波的现场生活。我越想心情越乱,于是索性起了床,到轻松天堂去散散心。

  溪边静悄悄的,只有几只斑斓的蝴蝶在溪边的小草上时起时落地嬉戏着,看着它们轻盈的舞姿,绚丽的色彩,心情不由得轻快了许多。正在全神地观察这些小精灵时,忽然听到身后有唏唏唆唆的声音,回头一看,一个小姑娘提着一个半大的塑料桶和一个搓衣板过来了。她很熟练地把搓衣板架在溪中的大石头上,又拿出一个装着洗衣粉的瓶子摆在石头旁边,然后坐在岸边的石头上,开始洗衣服。

  看她不超过十一、二岁,却一副很老练的样子,不由得想起同事们说过,江西的这些老区挺穷的,好多女娃娃都没钱上学,从小就在家里干活,她也是这样的吗?我有点好奇,想问问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正琢磨着,小姑娘倒先开口了:“叔叔,你是来这修铁路的吧?”。我点点头,问她:“小姑娘,你上学吗?”,她的脸上立刻有了一份骄傲的神气:“当然上学,开学就上四年级了!”,她怕我不信,忙从桶中拿出几件同一式样的衣服:“你看,这是我们的校服。”她翻开上衣的下摆和裤子的腰口,指着上面几个用手工缝上去的汉语拼音字母对我说:“这件是姐姐文丽的,这件是我的,我叫美丽,这件是妹妹佳丽的,这件是大弟的,小弟还没上学。”我很惊奇地问她:“你们家这么多孩子上学,父母负担得起吗?”她很自豪地说:“有我们帮着呢,爸妈白天打工,晚上种地,姐姐做饭,我洗衣服,妹妹带两个弟弟,妈妈说了,只要我们想读.能读,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我们读。”说着又叹了口气,“不过妈妈也说了,小弟就不去学校读书了,我们几个自己教他。”

  “你喜欢读书吗?”

  “喜欢,我最喜欢读那篇写杨梅的课文了。”

  “为什么?”

  “我们这儿叫杨梅村啊。”小姑娘于是朗朗地背诵起了课文。看着她纯真无邪的样子,听着她清脆悦耳的声音,想着她刚刚那席话,眼睛不由有点湿润了起来。

  “美丽,你读完书想干什么呀?”

  “我要坐你们修的火车到外面去上大学,上完大学再回来教书,我们这儿不识字的人太多了!”

  望着小美丽那张充满了憧憬与希望的脸庞,我一直郁闷的心里忽然如吹过一缕春风一般,顿时轻松了许多。是啊,我们的背井离乡不正是为了这些渴望走出大山的孩子们吗?不正是为了他们祖祖辈辈的期望吗?而这一切不正是我们这些游子所希望的吗?我心中顿时充满了骄傲,为了这些积极上进的孩子们,也为了我们这些象吉普赛部落一样到处流浪的铁路工人们!

  今天我已经告别了小美丽,告别了轻松天堂,也告别了我为之流过汗水的大京九,但无论我再走到哪里,我都会想,这里也该有像小美丽那样渴望看到外面世界的孩子吧。每每这时,我都会感到面前的钢轨不再冷冰冰的,都会更加努力地为千百万个小美丽把自己的工作干好,因为孩子就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