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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生姜老辣

　　老太太看着尤氏，笑着说：“珍哥儿媳妇，有话你就说吧。”

　　尤氏脸上红了一红，道：“原不该拿家务杂事来烦着老太太，只是这事我也是实没法儿。赖升我们那府是个积年当差，还算是心中有主子，这才从南边回来，教了差事就我们爷跟前哭得什么似，偏又是我们没法儿，哎！这不，我们爷怕他过来太扰着老太太，只让我过来悄悄地请个老太太主意。”

　　老太太叹了口气，“这么着，就让人进来回话吧。”

　　屋里人刚刚大都退了出去，只留了个懂事小丫鬟叫做鸳鸯给老太太敲着腿，听了这话，这小丫鬟就起身去传人了，而她自己，并未跟进来。

　　来人是个婆子，才进来就跪了当地儿，老太太一瞅，是赖升媳妇。这婆子给老太太请了安，就声带哭音说道：“老太太，奴婢二哥一家，没了，找不见了，老太太，求您给做主啊！”

　　老太太一惊，这是什么话？赖升二哥，那不是赖二吗，扬州姑爷那儿呢，“好好说话！”

　　赖升家答了声是，抹了把脸，才说起来龙去脉。

　　原来，东府贾珍现是贾家一族之长，金陵老家虽然还有族人，但这祭田杂项，偶尔也要派人回金陵查看一下。这赖升是东府管家，今回，就是赖升去金陵。

　　到了南边料理杂务，回程路过扬州，想着好些时候未见二哥赖二了，就想去看看，同时听闻扬州巡盐御史林老爷府上出了个小神童，年仅十一就考取了秀才，不愧是前朝探花儿子。这赖升一听，那不就是西府姑老爷吗？遂想替主子送份贺仪。

　　这赖升也托大，一上门，就让门房找赖二管家出来。没想到那门房拿防贼似眼神看着他。那赖升京城也是耀武扬威惯了，才要发脾气，又想到这是主子亲戚家，就按捺住性子，只让赖二出来，说让赖二好好惩戒这不长眼东西。

　　哪知那门房啐了一口，道：“赖二，那叛主地东西，早就不知去哪儿了，你还找他来说是我？看来，你也是他一伙儿，说不定就是个窝赃。”说着，还要人来抓住赖升。

　　幸亏赖升带着人手，这一看不对，先撤了。那赖升哪肯咽了这气，不过那刚才话也古怪，就使了人去打听，哪晓得还探不出风声。越是这样，赖升越是心惊，就下了死力气。后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抛费了不老少银子，才从一个倒夜香那儿听出些什么来了。

　　那赖升听了那些事情，又听得那些各种不同由头，惊得心惊胆颤，又打听不到赖二一家下落，也不知道自己上门会不会真被林家人当贼拿了，就顾不上送礼，连夜赶回京城了。

　　那赖升家一路说着那往来始末，一路又说着打听来林府之事，只把那里头事情说得个血雨腥风，后还哭着道：“到底奴婢二哥一家是不是做了什么天大害事儿，惹得林姑老爷大怒，奴婢等也不敢心中非议，毕竟做主子要怎么处置奴才，哪怕只是为了搏林家大爷一乐，也是主子们应该，奴才们福分。只是，奴婢二哥一家那么多年兢兢业业，二哥媳妇又还是姑太太奶娘，就算看着这些情分上，也好歹给奴婢等一个准信儿，总好过这么着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说完，就哀哀直哭。

　　后这话不可谓不毒，字字句句插了老太太心上。老太太本来就听了个心惊肉跳，这会儿心中那股子气就上来了。只是，到底是经历过大事老人了，这会儿生生压下了火气，闭着眼努力调匀了气息，才开口道：“好个没分寸话！赖二一家跟着敏儿出门，既陪家给了林家，那就是林家奴才，要打要骂要杀要卖，也是由着姑爷，凭什么给你们准信儿？还要来求我作主？你们可是昏了头了？”

　　这话一出，那赖升家生生停主了哭声，就连尤氏也尴尬着脸，站了起来。老太太这话，其实把她也给骂了进去。

　　老太太继续说道：“这些事情，你们就闭紧了嘴，烂肚子里，就是你大哥赖大和你婆婆那儿，也不许说出半点儿。可听明白了？”

　　看着赖升家连连应声，才缓和了脸，转头对尤氏道：“珍哥儿媳妇，回去跟珍哥儿也说一声。虽是自家要紧亲戚，但还是别人家家事，可听明白了？”

　　尤氏讪讪地应了，老太太这才给了个笑脸，“坐下说话吧。年纪大了，有时候脾气不好，刚刚吓着你了吧？”

　　尤氏连连说着没有，只说是自己不懂事，给老太太添烦恼了。老太太摆摆手，“哪儿话？年纪大了，就喜欢看着儿孙们跟前，听听儿孙们心里话。对了，听说你近吃什么调养方子？”

　　尤氏脸上一红，道：“也就是听人说那方子不错，吃着看看。”

　　尤氏是个续弦，只是嫁进东府后一直没有开怀，原本是死了心，只是这次听说那大夫是个此方圣手。

　　老太太点点头，“你们还年轻，原就该好好调理身子。我这儿，还有几株好药，虽然你那方子不定用得上，但备着也是好，等下我让人寻了给你送去。”

　　尤氏笑说：“哟，那感情好，谁不知道，老太太体己，那是个顶个好东西，有钱也不一定寻得着。原以为只有宝兄弟才能有这个体面，如今，我也体面上一回。”

　　“真真是个猴嘴儿。”老太太也笑得开心，像是完全没有刚刚事情。

　　又看了眼地上赖升家，也慢声说道：“你起来吧。你婆婆也好些日子没进来了，明儿个，让她进来陪我说说话。你家小子。。。。。。”说着就看着尤氏。

　　尤氏会意，马上接口道：“他家大小子，也算是能干，前些日子，大爷还曾跟我提起，要让他去东街那间铺子跟掌柜学学，若学得好，就放出去也当个掌柜。他们家二小子，听说是个聪慧，索性就放出去学着读书写字吧，没准也能随了赖大家小子，弄个出身。”

　　老太太点头，“那感情好！”

　　这下子，地上跪着婆子又哭了，这下，可是高兴坏了，连连磕头谢主子恩典。嗯，二哥一家算什么，自己儿子得到实惠才是好事。这时，她还真恨不得再来几桩这样祸事呢。呸，那对人家是祸事，对他们家，可是好事呢。

　　有说笑了一会儿，尤氏极有眼色告退了。老太太让人开了自己私库，寻了几根百年老参，几株百年灵芝，并几样贵重药材，几套罕见头面并摆设，给东府里送了过去。尔后，只说是自己累了，也不让那些小辈过来，只是靠着闭眼想着心思。

　　林府里事情，她怎么会不意？不然也不会这样给东府里东西，其实大家心里明白，这是记着东府里及时递信儿情，也是对东府里安抚赖升一家个表示。

　　现，老太太就反复琢磨着林如海意思。真是犯了天大错？只是即便那样，也该像赖升媳妇说，给这里通个气。再说了，那些被除掉奴才，赖二，冯婆子，等等，哪个不是女儿生前重用？

　　细细想想，这里头还有那庶子事情，难道说，林如海如此看重那孩子，已经到了不顾夫妻情份地步？也对，一边是神童儿子，一边是已经作古老婆，这孰重孰轻，一看便知。

　　只是看重那孩子也无须到那种地步吧？如此说来，如此狠心拔除所有那些人，看来是要跟荣国府远着啊，是不是敏儿生前做了什么，让林如海现如此生气？

　　一想到这个，老太太是挖心挖肝疼，想想自己一个从小宝贝着闺女，跟着到了江南任上，多少年见不着，而那一年分别，就让是永别！现姑爷还如此狠心！

　　能有什么事情？无非是内院那些个事情，大可能，还是应了那庶子身上！如此一想，老太太虽然还未见过林靖，已经是对林靖深恶痛绝起来。

　　敏儿只有一个女儿，林如海就算要疼爱后辈，也该是首先把黛玉放心尖尖上。再说，不管是为了黛玉，还是为了官场朝政各方势力，都不容他跟自己这个荣国府疏远。就算他想疏远，自己也会做出些什么，大张旗鼓地，让世人都看看，这扬州巡盐御史，是荣国府姑爷，关系极为亲密！

　　拿定这主意，又想到了外孙女。这孩子养自己跟前，跟她老子常年见不着，可要想些法子，别让她老子跟她疏远了感情，让那小子趁了机。同时，也该让黛玉对那小子起些警醒，省得日后吃了那小子闷亏。自己虽然可以时时护着，可年纪大了，总有护不住时候。

　　老太太盘算已定，脸上身上就带出些来什么，饭食减少，脸上还有闷闷之色，那些儿孙们关心问候着，又开始遮掩，只说人老了而已。其实，这些也很容易，因为她现心里确实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