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夸奖”的熊田听了怔了一下旋即笑出声来——被气笑的——

　　“我说，小子。胆子很不错嘛……就是，这里似乎有点不太好使啊。”说着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自己的脑袋，暗示幸村脑袋有问题。

　　幸村淡淡一哂，视线从手中的球拍慢悠悠地上移，一点点对准了熊田的眼睛：“熊田前辈，比赛还没有结束，还是等到打完了再说不迟。”

　　他的眼神太平静，也太悠闲，明明是处于下风却冷静而又自信，反倒衬得熊田张狂而骄纵。熊田下意识地攥了攥酒钵大的拳，齿缝里迸出一个气音，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到底生生忍住，眼神却一点点变得残狞邪恶，绿幽幽的宛如冰凉冬夜里狼的双目。

　　“好啊……等着吧小子……打完是不是？我就让你看到打完……”

　　不二的心提起来，直觉告诉他这不仅仅是选手比赛中放的狠话。有些焦急地转向柳，柳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只摇了摇头：“熊田没有比赛中动粗的先例。现在，他应该不会对幸村做什么。但是比完之后……就说不太好了。”

　　“……”不二张了张嘴，没有再问。

　　——精市的举动不会是无目的的，所以哪怕明知道可能的后果……是为了确保比赛的胜利对吗？为此，可以冒很大的风险……

　　.

　　幸村稍稍压低了身体。对面的男人眯起眼睛的样子显得有些嗜血。然而这正是他所寻找的弱点。次元级的对手，仅仅靠着自己技术的强大无可奈何——因为对方更强；精神力的迷惑也无从下手——对手的警惕性和反应能力都不是一般水平。所以……也就只有，拼上一切，来一盘了！

　　眸中微光闪过，转瞬又是安然的模样，昳丽的容貌让他在掩去眼底的精光时看不出逼人的气场。但高手特有的直觉依旧让你无法忽视他周身隐隐浮动的危险感。

　　这一盘，双方都清楚是两个人也是两个队伍的决胜之局。所以开始就都毫无保留。

　　开球的是熊田，高开低走，球速快且球路简单直接，没有花俏的旋转弧线，只有直扑对手面门的凶很凌厉。幸村也不手软，胳膊上的肌肉绷紧到极点，握紧了拍子用最大的力道就抽了回去，球拍破空的呼呼风声连前排的观众都听得到，而那颗球被猛然在去路上击中拍扁、与球拍彼此对抗几乎停滞在空中的模样更是让观者心惊。

　　熊田的球风直率到偏向暴戾，而幸村虽然说不上瘦小，面对带一些力量型的三年生对手，也只有在技巧等方面取胜——毕竟，境界上也殊无优势。

　　而他瞄准的突破点……是心态。

　　——那种求胜的、等待太久之后的急迫，好像一个被吹满吹到极限、只要一点点外力就会爆炸的气球，即使再安抚自己要镇定，也很难去遏制心里最细微的波动。

　　和不二对打的那一次，幸村终于突破了次元级。凭借的，便是那么一个招数——灵魂镜面。

　　骄傲与自卑，急迫与犹疑，期待与恐惧……人心总是充斥着不同的情绪。患得患失。太骄傲便失于谨慎，太稳妥便乏于锐意，在那些种种属性的组合里面，某一个属性点的加重，必然伴随着另一个属性的缺失。

　　——次元级，在于对最基础的全部能量的完全熟悉把握。而幸村，又专精到了灵魂层面。他于精神力的控制和诱导一面素来强大，所以索性继续发挥这一方向的偏长，去察觉，去穿透，对手各个平衡组合中，最岌岌可危的一对。

　　熊田么……自然是求胜与谨慎的平衡，有些脆弱了。而幸村要做的，只是加强他的暗示，激发他的怒火，挑起他的胜欲，刺激他的内心……

　　蓝紫发色的少年微笑着，落在熊田眼里是一种说不出的轻视和傲然。

　　球在幸村的球拍与对面的场地之间近乎单调地划出一条条弧线，无论是怎样得球，但凡接到，幸村总是用几近相同的速度和力道打出去，所变化的，不过是角度罢了。有节律的“啪”、“啪”的球与地面的、与拍面的碰撞声了，熊田的气息变得有些粗重不稳，脸上极力克制的怒色也渐渐显现出来，攻势转猛。

　　比分也随之被忽然拉开了一些。

　　“2－1，熊田！”

　　“3－1，熊田！”

　　丸井双手紧紧地握着桑原的胳膊，眼珠子不错地死死盯着场中：“幸村……幸村……不会要……”输了吧？

　　立海的场地这边，气氛一片压抑。近乎凝滞。

　　不二握了握拳，似乎想到什么，又渐渐出了一口气——虽然和那时候自己的感觉不同……但直觉，是同样的招数吧。精市的招数偏重精神力，很多时候单看技巧不太能够察觉，而效果……到了次元级更是差距大到因人而异。所以，饶是他，也只能猜测。无法确定。

　　“复仇者的盛——宴——！！！哈哈哈！！！”

　　熊田从喉咙深处嘶吼出来，狂笑的声音让人耳膜都疼。

　　黄绿色的小球被球拍拍瘪，仿佛突然被挤压出去一样，“啵”地从球拍上头飞弹出去。疯狂旋转着直冲对场！

　　“小心啊幸村！”丸井半个身体都探出了栏杆——这个球，一看就知道力道不凡，硬接的话很有可能又一次球拍脱手——

　　然而，念头还没转完。

　　“嘭”！

　　球已经轰然坠落在边线以外，接着去势不减地一头撞上了后面的围栏。

　　“out！——15－0，幸村！”

　　“呼——”丸井拍拍胸口，“吓死我了。还好熊田失手了。”

　　不二看了看球的落点，又看了看熊田诧异而扭曲的脸，终于有些轻松地笑了：“不，不是熊田。是精市的招数，起作用了。”

　　“皮哟？”仁王挑挑眉毛，“哦？什么时候？我们怎么没发觉？”

　　——只是出界而已，又不是像灭五感那么明显的茫然和梦境那样的指东打西。

　　而场上，熊田又失了一球。不二的笑意终于缓缓从眼底沁出来：“灵魂镜面。有光，必然伴随有黑暗。有积极进攻，就必然伴随着毛躁与不稳。只要有一点点，都可以构成平衡的失落之地。”

　　发掘它。

　　滋养它。

　　放纵它。

　　然后……

　　“在光明的另一面，总是有着潜在的深渊。”

　　恭喜，精市。可以从次元级强者的内心找到突破口……这个境界，大约是稳固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