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北记 第二十一章、古怀仁(二)
作者:忽必烈麝香的小说      更新:2022-04-01

  如今的南浒普通修真辈,基本上是没有亲眼见过雄关岛主碎海劈天的恐怖武力。

  而太道武昭两大派的代表人物——撼兰坞蓝青道人和大梁老君山的耳牛执仙师,这二人年轻气盛时却都是有曾海外访仙,被连岛主一击制胜的耻辱经历的。

  更令人对神秘的雄关岛感到惊异的是,两人在各自修成修心大道与杀人大道后,皆是没有出海再度与连白鹿再度切磋的打算。

  南浒修真界在这几十年来也比较少提起此人威名。

  许是因为连白鹿在一百多年前曾打的两位南浒修真大能遍地找牙,有辱大国斯文。

  南浒自发家以来,几乎战无不胜,先灭南林人,后平东海群岛,再从西秦这匹猛狼左边肩膀上啃下一大口肉,又将西南游牧大族后金国屠戮殆尽。

  十多年前还斩获了千年古国北海国这一巨大胜利。

  可在武道一途上,极南之地的雄关岛主可以说是让南浒诸修面红耳赤,不忍提及。

  而事实上,二百余岁的连白鹿亲手赠给南浒这头好战猛虎的惨败,并非仅此一次。

  他成就海外武圣威名的第一步,就是从二百年前的“焚林之战”开始的。

  连白鹿是血统纯正的南林大巫后裔,彻彻底底堂堂正正的南林人。

  当年浒朝南征林人,一把滔天大火烧得东南林地寸草不生,烧得东南沿海蒸汽腾腾,前者十年长不出新芽,后者整整三年雾气不散。

  不知多少战备落后的南林人同他们信奉的龙图腾和巫蛊术一并化为灰烬。

  没有死于大火以及后来南浒人斩草除根式的残杀的南林人,流亡至还未落入浒朝之手的南州的各个港口,开始了漫长的南迁逃亡之路。

  宇文家族深知藕断丝连之害,趁着一统中南地带的威望,集结一支由大量高修带队的舰队,跟随南林人一路南下,见之则杀。

  偌大的南海海域成了血海,从春风吹拂的南州一直到彼时被大陆人民视作域外秘境的极南雄关岛。

  五年的追堵绞杀,经历过这一场大浩劫的南林人彻底与南浒人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但当南林人发现南浒人甚至不满足将他们驱赶至“域外”,而是非致他们于死地不可的时候,幸存者们也明白,无处可逃唯有一战。

  这场迟到了五年的决战在荒无人烟的雄关岛上开始。

  作为猎人一方的南浒海军军备充足,领队的修道者都是来自南浒以及西秦等地的豪门大宗。而气数殆尽的南林人,却是连像样的战甲都没有。

  南浒的探子把他们的底细挖的一清二楚,连个六重楼以上的修士都没有。

  结局似乎已经注定——南林人的尸体,将被南浒人无情地扔进雄关岛南面的大海峡喂鱼。

  而后世的武圣,当年的后生连白鹿,却以一己之力扭转了雄关大役的结局。

  南浒探子刺探的军情上,巫族连氏嫡长子是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书生,未来有望成为这一脉的祭司。

  但一个神秘的刺客在战争打响后,却每一晚都能在南浒中军大帐外留下一个修士血淋淋头颅。

  此事发生之后,南浒人才意识到情报有大误差,敌军阵中有大恐怖。

  他们加强夜晚的防守,派普通士兵给修士做挡箭牌替死鬼,但结果就是有多少就被杀多少,至少死一个大修士当低保。

  南浒人将阵线紧缩到一块儿,却连这个刺客的面都没见过一眼,只要有人出现一点纰漏,必定被抓到机会直接斩杀!头颅则被扔到帅帐前示威。

  当如同鬼魅的连白鹿持续四十个夜晚稳稳地屠戮掉四十个在大陆上下有头有脸的大修士之后,南浒阵中已是群龙无首,士气完全涣散。

  原本艰难抵抗着的南林军,终于有了反扑的机会。

  战役最后,南浒人跳海的跳海,投降的投降,负隅顽抗被斩首的也有不少。

  总之没有一个能带着那些巧夺天工的军舰回到家乡。

  而同样元气大伤的南林人,则是一部分留在了雄关岛,一部分冒死跨越海峡来到雄关以南的大陆,就此安定下来。

  两脉南林人都将横空出世的连白鹿作为定海神针般的神仙膜拜,他选择留在雄关岛做岛主,精进自身武道,并时刻警惕着茫茫海面之外北方的宿敌卷土重来。

  直到许多年后,年老一辈逐渐离开这个世界,年轻一辈对南浒那种血海深仇的大恨削减了不少。

  在岛主影响之下,雄关岛三岁幼童便可吐纳真气,成年便有一掌劈波之勇。

  连白鹿的事迹也传遍了遥远的大陆。许多陆上武人都尝试历经跋涉来到雄关岛与这位深浅莫测的海中武圣切磋。

  雄关岛和历经磨难的南林族也再度与大陆接轨。这次是作为陆上武人魂牵梦绕的尚武福地,海外洞天。

  ————

  而雄关古氏的主人,是白鹿谷门下三位岛主嫡系弟子之一,“吞海力圣”张殡北座下食客。

  七十多年前,雄关古府大少奶奶周氏诞下一子,为嫡系长孙,声势浩大,满月宴上殡北力圣亲自赴宴,并为其赐名“怀仁”。

  只可惜,这孩子出生后一年便有了痴傻的迹象。

  非但半句话不会说,连在地上爬的本领都没有,奶妈一会儿不抱着就嗷嗷大哭。看见慈眉善目的老祖母就吐口水,盯着庭院里大狗拉的狗屎却能笑上半天。

  越长大,这孩子的傻病越严重,成天流个哈喇子跑山上挖土,挖蚯蚓往嘴里塞

  。四五岁了还不知道用茅厕,每天都屎尿流一屁股。

  痴傻至此,生的倒是俊气,浓眉大眼,天庭饱满,地阁方圆。

  而且那个头是蹭蹭地往上蹿,五六岁的时候就比得上那些满十岁的小孩。

  好在他爹娘不嫌弃,家世又足够显赫,才没让这傻子被人往死里欺负。

  ————

  “古怀仁....古怀仁!你杀了我,你他娘的杀了我!.....”

  石钟乳密室内,药效过去,恢复些许元气的女人,开始尖叫起来。

  那井水里含有井底怪物的脓汁,从她大腿上的巨大伤口进入她的身体,此时此刻正于她的血液内苏醒,带来剧烈且无孔不入的疼痛折磨。

  全身浸出细小的血珠和黄色的汗液,她疯狂地尖叫着试图减轻痛苦。

  蹲坐在地上的古怀仁缓缓站起,慢慢走到她面前。室内光芒暗淡,他的表情笼罩在黑暗之中。

  忽然,小侏儒猛地跳起,竟是一瞬腾空,他挥舞着枯瘦的拳头,狠狠地在受尽折磨的女人脸上重重地砸下去。

  女人噎住了。

  面前这个老矮子跳起来打人的样子有些许滑稽,但那双拳头砸在脸上的劲却是出奇的大,几乎要把半边脸砸凹陷下去。

  恐惧油然而生,面前之人似乎大怒不止。她紧咬着嘴唇,两行泪水如瀑布而下,默默流淌。

  古怀仁冷哼一声,冷笑道,“你凭什么和老子谈条件?让老子杀了你?”

  “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拿来喂井底那头不知死活的牲畜的,是谁?”

  古怀仁将不知什么东西投入井中,密室内光芒彻底熄灭。

  女人闭口不言,似乎已经死掉一般。

  “是他娘的,老子的第一个老婆!”古怀仁咬牙切齿地说道,声音中,还带着隐隐的哭腔。

  “你一个小小婢女,凭什么和我提要求!凭什么让老子杀了你?你就等着血流干死掉吧......她都是这么死的,你知不知道啊!”

  古怀仁捶胸顿足,忽而又戏谑一笑,自嘲般说道,

  “你又知不知道,我的第一个妻子,她的身世如何?”

  黑暗中传来满含恐惧的虚弱声音回应侏儒老者,“如何?”

  “老夫的第一个女人,是,是他娘的,七十年前,东州这一块儿的土地仙子啊!不信吧,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蠢女人当然不会信......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