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推开窗，吹拂的夜风平复了乔慕今晚被姚谦挑起的情绪。

　　这里没有惑人的声色，有的只是乔慕枯坐灯下的孤单身影。

　　从小就过着严格自律的生活，乔慕回想起自己走过的人生，和沅沅畅游奥地利的那段日子，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欢乐。从此以后，自己整颗心都系在这个冷傲敏感的女孩身上。

　　乔慕从沉思中回神，刚才在饭桌上已经和姚谦他们喝了不少，但他觉得还没尽兴。今夜他想放任自己好好醉一场。也许，只有醉了才不会胡思乱想。

　　拔出瓶塞，房间内立时酒香四溢。乔慕顾不上细细品味，一次又一次地将桌上的空酒杯注满。

　　半醉半醒间，桌角一点鲜艳的色彩吸引了他的注意。乔慕努力集中渐渐有些涣散的精神，揉了揉额角定睛细看，才发现是一件五彩斑斓的玩具。

　　一定是恒恒来过了，还把自己的玩具遗落在这儿。想到儿子，乔慕心情大为好转。他微笑着把手伸到桌边，眼看东西就摆在那儿，却怎么也够不到。

　　最后，乔慕眼睁睁看着玩具被自己碰翻在地。寂静的深夜，玩具坠地发出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刺耳。

　　笑叹一声，乔慕撑着桌面摇晃起身。俯身拣玩具的一刹，他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抬头就见沅沅走了进来。

　　乔慕感到奇怪，今晚的沅沅面目模糊神情难辨。他用力眨了眨眼，试图看清站在门边的人，可眼前的一切就像被蒙了层轻纱。乔慕低咒一声，取过书桌上的眼镜戴上。

　　他睁大一双朦胧的醉眼，灼灼地看着慢慢走近的沅沅。等她距自己只有咫尺之遥时，乔慕手上微一使力，将她紧紧揽入怀中。滚烫的唇紧贴着她的耳廓，喃喃诉说着自己的思慕之情。

　　“沅沅，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不肯接受我的心意？”

　　说不清是酒醉后的不适，还是心头蔓延的痛楚，乔慕双眉紧蹙，难受地闭上眼。双手却固执地不愿松开，恨不能将怀里的人嵌入自己的骨血中。

　　乔慕将下巴搁在她发顶，口中无意识地又咕哝了几句，直到沅沅轻轻挣脱开自己的拥抱。乔慕顺从地被她扶到沙发上躺下，惊觉到她似要离去，乔慕猛地睁开眼，一把拉住沅沅的手，急促地说道：“沅沅，别走。不许扔下我一个人。”

　　乔慕用漫无焦点的双眼盯视着她，沅沅亦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末了，她唇边逸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缓缓在自己身边坐下。

　　乔慕强撑着用仅有的一点意识，努力维持清醒。像是读懂了他的眼神，他看见沅沅弯下腰，柔软的脸庞贴靠在自己胸口。一只手任自己握在掌心中，另一只手则环上自己的腰。

　　鼻端传来她发间的清香，乔慕低头看了眼她星眸半闭的醉人姿态，终于心满意足地合眼睡去。

　　乔慕抓着沅沅的手，在晨光中悠悠醒转。唇角的笑意还来不及隐去，他已发现，自己怀里搂着的只是一个靠垫而已，指间攥着靠垫一角，而非沅沅纤柔的手指。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乔慕支起身，慢慢坐直身子。他拿过茶几上的眼镜戴上，轻轻转动脖子环视一周。清风自狭小的窗缝中潜入室内，穿过窗帘被风撩起的一角，明媚的*偷偷溜进房间。

　　房里的一切和昨晚并无不同，就连恒恒的玩具也摆在书桌边相同的位置上。乔慕扶额苦笑，脑中残存的印象不过是醉梦一场。待到梦醒时分，各种幻象如烟消云散。

　　餐桌上，乔慕狠狠打了几个喷嚏，结果又是一阵头疼欲裂，宿醉的苦果他算是尝到了。

　　听到动静，坐在他对面的沅沅掀了掀眼皮。

　　“昨晚，”乔慕一时口快，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什么。”

　　“我吃完先走了。”

　　不一会儿，伴随着引擎的低鸣，沅沅驾车自窗外驶过。

　　到了公司时间尚早，沅沅一边喝咖啡提神，一边思考等会儿该怎么说服赵广平。

　　虽然，向寰亚购地的事还没眉目，但这毕竟不是件小事，自己无权擅作主张，至少得先同源深目前的总经理汇报，并取得他的同意和支持。

　　坐在赵广平办公室内，沅沅仔细和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这是寰亚那块地的评估报告，我希望你能准许我代表源深去和寰亚商谈购地的事。如果能顺利拿到地，我会做一份详细的计划书交到董事会。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肯定是有利可图的。”

　　赵广平坐在办公桌后，认真听完沅沅的提议。迫于家里的压力，他没有放弃为儿子打算的企图。但一来，他上了年纪精力有限。再者，原本由明泽主管的事务，交到小荻手中后，完全不用自己操半点心。自己没有理由不让她放手去做，只是，赵广平心中还有另一层顾虑。

　　“寰亚这块地我知道。听说姚家也是势在必得，我们这么做好吗？”

　　“谁先看上的并不重要，商场上历来就是风云变幻，大家各凭本事去争取吧。眼下，我需要的是你的支持。”

　　看着女儿一脸骄傲倔强的神情，赵广平思绪复杂，心中隐痛，终是无奈点头。

　　“姚家也真够倒霉的，当年被你讹走一块地，这次恐怕又要被人捷足先登了。”沅沅目光冰冷，嘴里说着嘲弄的话。

　　“恒恒最近好吗？有空带他出来和外公一起吃饭。”赵广平不自在地转了话题。

　　***

　　得到赵广平的许可后，除了完成原有的工作，沅沅更是全力以赴地投入到寰亚的案子中。

　　最近，不仅是沅沅，乔慕也忙得不可开交。每天他加完班回来已是深夜，两人只在吃早餐时才能打个照面。

　　“沅沅，等忙完了这一阵，我再好好陪你和恒恒。”乔慕对着面前两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歉疚地说道。

　　“哦，没关系。”

　　恒恒听妈妈这么说，也有样学样地点点头。

　　乔慕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迟疑一下，又捏捏沅沅的手，就出门去公司了。

　　眼看恒恒到了上学时间，沅沅把他送上车，紧接着自己也离家去公司上班。

　　刚走进办公室，秦天就告诉她，自己辗转联系到寰亚的一个高管，对方答应今天和他们共进晚餐。

　　这就是秦天的优点，做事耐心又有毅力。在他的用心钻营下，事情终于迈出了一小步。一时间，两人都兴致颇高，等着今晚能有所建树。

　　晚上到餐厅碰面后，寰亚的高管倒是个爽快人，寒暄几句就直奔主题，可惜他的话价值并不高。

　　据他所说，自己的老板不是一个凡事以赚钱为第一目的的人。因此，尽管姚家一再向他示好，甚至开出一个诱人的价码，他却不为所动，连一顿饭都不肯赏脸。

　　整个晚上沅沅他们唯一的收获就是，这人答应，一旦老板口风有了松动愿意卖地，他会第一时间通知秦天，尽量让源深赶在姚家之前出手。

　　别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沅沅他们也只能笑着多谢他的帮忙。

　　真是好事多磨呀！走在夜晚的大街上，沅沅这般安慰自己。应酬了一晚上，她忽然觉得有些疲倦，于是加紧步伐朝停车场走去。

　　刚才吃饭的餐厅是秦天为了迎合客人的喜好特意选的，餐厅的位置有点偏，离闹市区较远。此刻，时间已不早，停车场内稀稀落落地停着几辆车。

　　突然，前方传来刺耳的刹车声。远远望去，原来是停车场内的一辆车在驶向出口时，不慎和另一辆同向行驶的汽车有了轻微的碰撞。

　　两边的车主立刻下车进行交涉。只见两个男子对着女车主不依不饶言语轻浮。

　　依照沅沅的判断，这两人必然是仗着对方只是一个单身女子，于是借着三分酒意，开始不怀好意。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报警时，熟悉的说话声传入了她耳中。沅沅诧异地凝神细看，眼前那两个男子正借酒装疯，对着女车主纠缠拉扯。

　　“刺啦”一声，晚春的衣装本就单薄，经不住两个大男人同时用力，衣服立即被撕裂了一道口子。与此同时，对面的女子尖叫一声，双臂紧紧捂住被撕坏的衣服。

　　见此情状，沅沅不再多想，赶紧掏出手机。她脚下踩着重重的步子走向前，对着手机大声说道：“喂？你到了吗？我在云洲路上，对，你拐个弯就能看到我。哦，他们两个也和你在一起？”

　　听到有人来了，两个男子不敢再多做停留，转身就上车驶离了停车场。

　　“人都已经走了，你还在这儿发什么呆？”

　　听了沅沅的话，赵**终于有了些反应，整个人却还站在原地抖个不停，显然是被刚才发生的事吓坏了。

　　“我能不能坐你的车走？”赵**眼神惊恐，抖着嗓子问道。

　　直到上了车，赵**仍没回魂。沅沅问她要去哪儿，她就像是没听见一样。

　　“怎么，这就吓傻了？”沅沅冷嗤一声，“瞧你平时挺机灵的一个人，这点小事就能把你吓成这样。”

　　虽然把赵**弄上了自己的车，沅沅可不想去赵家跑一趟，况且今晚自己也累了。略一迟疑，她转了个弯，驶上通往附中的那条路。

　　回到自己的房子后，沅沅先打电话给乔慕解释了事情的原委。随后拿着干净衣物走进客房。

　　“给，这些衣服不是什么好牌子，不过都是干净的，你将就着穿一晚吧。”

　　身后的赵**叫住了转身欲走的沅沅。

　　“那个，今晚真是谢谢你了。”

　　“先别急着谢我，也许我又是没安好心呢？”

　　沅沅不等她回答，自顾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