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拐个弯驶上主路，早有众多车辆在街上汇聚成长长的车流。乔慕耐心地排在尾端，前方路口堪堪通过了三辆车，交通信号灯已开始倒数计妙，引得在路口将过未过的车辆集体发出刺耳的喇叭声。

　　看着已变换成红色的信号灯，乔慕好心情地拧开车上的收音机。随着音乐的节奏，修长有力的手指一下一下轻叩方向盘的皮质表面。

　　街边各精品店的橱窗里都张贴着制作精良的巨幅广告，用以招徕路人的目光。乔慕的思绪又飞回到许多年前，在萨尔茨堡老城区的粮食胡同，自己和沅沅在满布精致店铺的狭长街道上信步而走。对着一家首饰店的钻戒广告，自己暗下决心，终有一天会亲手为沅沅戴上婚戒。

　　至今，乔慕仍清楚地记得那句广告词--once，forever。曾经的过去，直到无尽的未来，沅沅就是自己此生的唯一。乔慕继而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想象着什么样的戒指才能衬得上沅沅那双漂亮的手。

　　交警终于来到拥堵的路口进行疏导。渐渐的，路况恢复了正常，乔慕一路顺畅地抵达源深参加董事会。

　　时间尚早，会议室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就连沅沅也没到。乔慕向另两个董事林强和陈晋点了点头，便走向自己的座位。

　　那两人只顾着相互交谈，对他故意忽视不理。乔慕当然明白他们心中的想法。原本自己和江伯源一样，属于中立派。不用说，如今在他们眼中，自己俨然已经成了赵广平的人。

　　幸好没过多久江伯源来了。见到乔慕，江伯源先向他道了喜，随后一如既往地同他攀谈起来。

　　陆陆续续的又有其他人走进了会议室。看到乔慕和坐在他身边的赵荻，众人纷纷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

　　见人都到齐，赵广平宣布今天的董事会正式开始。他的秘书将准备好的会议资料发放到每个人手中。

　　作为公司目前最主要的负责人，赵广平对公司半年来的工作进行了一番总结，并请大家审阅公司上半年度的业绩报告。

　　此外，大家手中的资料还包含了股东大会上作出的各项决议。

　　乔慕如往常一般仔细读着手头的每一份报告。忽然，夹在报告中的一份附件引起了他的注意。乔慕反复看了几遍，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

　　他强自忍住，才没有立刻追问身侧的沅沅。虽然他自欺欺人地不愿承认，但内心深处仍不可遏止地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也许这才是沅沅急于嫁给自己的真实原因。这样的想法令他眸光渐沉，右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随即又缓缓松开。

　　会议结束后，两人回到了沅沅的办公室。事先两人已经约定，今天下午去挑选婚纱和戒指。

　　一想到还有那么多琐碎的事有待完成，沅沅盘算着如何才能将婚礼最简化。她用商量的口吻询问道:“乔慕，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将婚事从简好吗？”

　　话音刚落，沅沅就见乔慕紧紧盯视着自己，眼神锐利，仿佛要看进自己的心里。

　　乔慕动了动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沅沅，婚姻不是儿戏。你，我和恒恒三人，即将组成一个完整的家庭。现在不是你在欧洲那会儿，说消失就能消失。”

　　说到这儿，乔慕心里有了一丝宽慰。是的，不管她为了何种原因要嫁给自己，情况都不会比那时更糟。

　　“况且，结婚也是我们两个家族间的事，一点都马虎不得。”

　　沅沅有些不解，他怎么突然就提起了往事，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不易察觉的严厉。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再争执下去。

　　坐上乔慕的车，一路上谁都没有主动开口。

　　午餐是在婚纱店周边的餐厅就近解决的。坐在半封闭式的雅座中，多数人都很风雅，讲话轻声细语，既保证了自己的**，也不会影响到他人。但往往，总会有不和谐的声音冒出。

　　就在两人相对无言，各自低头用餐时，一墙之隔的那桌客人却是谈兴正浓。其中一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沅沅只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一时却想不起这人是谁。直到谈话中提到了“源深”，沅沅才顿然醒悟，说话的人正是公司的经销商，上次在酒吧被自己怒斥过的李总。

　　这时乔慕抬头看向沅沅，显然他也猜到了那人的身份。

　　“说到源深，就不得不提这次乔赵两家的联姻。赵董事长果然深谋远虑，知道儿子靠不住，早就留了后手。这头刚被王家退婚，那边马上就把女儿嫁进乔家，而且还是买一送一。厉害，厉害啊！”

　　“难怪上次的饭局乔小总也来了，原来是做护花使者来的。哎，老李，你那次可真是闯祸了，竟敢当着乔小总的面对赵小姐毛手毛脚。”

　　几人一阵哄笑，先前那人又道:“老李，你要是年轻个二十岁，再有那样一份家业，说不定赵小姐也会看上你的。”

　　被取笑的李总怪笑一声，阴阳怪气道:“我还以为遇上个贞洁烈妇，没想到暗地里早就和人睡过了，连儿子都那么大了。就是不知道这么个冷冰冰的美人，在床上是什么样的？”

　　“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古板的女人最性感。这女人哪，面上越是表现得一本正经，背地里就越是浪。”

　　听着不断传来的刺耳笑声，乔慕脸色一变，手中雪白的餐巾被他揉作一团。他一把将揉皱的餐巾扔到桌面，起身欲往外走。

　　“何必呢？做人无非就是笑笑别人，再被别人笑笑而已。”沅沅的话硬生生止住了他的脚步，“这原本只是几个不入流的人说的龌龊话，你现在去找他们，只会把事情闹大。事后别人议论起来，更是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当成笑资。”

　　说完，沅沅立刻叫来侍者结账。

　　***

　　穿过闹市区炎热拥挤的街道，就到了婚纱店。进门后，店长微笑着亲自将两人迎入贵宾室。另有店员殷勤地上前询问他们要喝什么饮料。

　　一番贴心的服务后，店长将一台电脑置于两人面前，高分辨率的显示器上呈现的是礼服的电子设计稿。

　　原来，就在婚事商定后不久，乔慕便来到这家店，亲自向他们说明自己的想法和要求。

　　根据乔慕所说，店里设计了几套方案供他们挑选。

　　“乔先生，我们已经将您的需求反馈给了总部。您也知道，本公司的名字就是以设计师本人的名字命名的。您现在看到的，是她最新设计的，也是最能体现她个人风格的几款礼服。”

　　乔慕似是已忘了方才的不愉快，认真细致地聆听店长的讲解，偶尔提一、两个问题。

　　面对形形色色的客人，店长早已学会察言观色，她向两位贵客打趣道:“当然，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乔太太手中。乔先生只管娶个美娇娘就行了。”

　　沅沅秉承了自己一贯的先入为主的做法，挑中了第一眼看到的那款礼服。她以眼神询问乔慕的意见，而他则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有店员前来为沅沅量定尺寸，另一人在旁边做记录。

　　“乔先生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我们和纽约那边确认好之后，全套婚纱将由我们的工艺师纯手工制作完成。”八面玲珑的店长看着忙碌不已的店员又道:“乔太太的体型生得很完美。不是我自夸，也只有我们公司出品的结婚礼服，才能配得上乔太太这一身气质。”

　　沅沅心里明白，这些名品店的员工都练就了一身本事，擅于说些讨巧的恭维话。她平静地站在全身镜前任人施为，身后的乔慕始终微笑以对，似乎那些话都说到了他心里。

　　***

　　与此同时，赵家为了赵荻的婚事，再次起了争执。

　　“妈，你知不知道，我爸已经把那笔遗产分给了赵荻。”说话的是不学无术的赵明泽。

　　随之而来的是赵夫人的严词质问。

　　“小荻就快嫁进乔家了，作为我赵广平的女儿，总不能弄得太寒酸。不然丢的可是我的脸，那笔遗产就算是给她的嫁妆。”

　　想起小荻最后一次向自己索要遗产时，自己对她说过的话，“小荻啊，我和你母亲商量过了，那笔遗产当然是应该由你来继承。但是，当年我把这份财产转到你妈妈名下时就说过，这是将来给你做嫁妆用的。所以，等你结婚时，才能继承到你妈妈的遗产。”

　　仅仅过了几天，她就宣布了婚讯，这是赵广平始料未及的。这么多年了，小荻孤身在外，自己没能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对她，赵广平是心存愧疚的，他只是不愿，也不敢深想而已。这次就当是自己给她的补偿。将来，再由她传给自己的外孙。

　　想到那个伶俐可爱的小男孩，一种陌生的异样感出现在赵广平心头。听说乔家正在为恒恒物色合适的幼儿园，打算让他在今年秋季入学。

　　面对身旁喋喋不休的赵夫人和无理取闹的赵**，赵广平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仪，冲着赵**沉声道:“有本事，你让乔慕娶你。我就把小荻该得的那份加倍地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