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秋也顿了顿，忍不住道：“他还投资了什么，说出来让我避避雷。”
心外主任控制着嘴角的笑容，淡淡道：“他已经没钱了。”
许秋若有所思。
所以现在这情况是，不管能不能手术，反正专家都得从临医身上捞一笔。
而心外主任头疼的原因是，他已经找遍了行业内很多专家，把程雪的情况发过去后，对方都直言做不了。
只有这位阜外专家敢答应。
这分明是冲着讲课费来的！
难怪心外科会纠结了……院内又没人能做手术，请来的专家大概率早就知道做不了，光开个讲座，约等于跟太监传授房中秘术，无稽之谈啊！
但许秋却突然眼睛一亮。
众所周知，抽奖会偏向于近期正在学习的领域。
而且，学习效果越好，获得某种手术的概率就越高。
而医学又是壁垒极深的行业，看遍各种文献，都不如顶级专家亲自指导一台手术，闭门一年不如大佬一言。
因此，许秋与其自己到处找经导管主动脉瓣置换术的学习资料，比如请个专家过来为自己答疑解惑！
要是能手术，自然让专家来做。
他做不了，也能当许秋的工具人！
最重要的是，以程雪的情况，哪怕许秋真的抽到了对应的大师级手术，院内的心外医生恐怕都当不了助手！
请个专家过来，不是正好解决了这个后顾之忧？
想到这些，许秋顿时觉得局势明朗起来了，道：“主任，请专家过来吧。”
心外主任陷入了纠结……这笔钱大概率得打水漂啊，落到每个人头上，就是少了几百块奖金。
但看到许秋从容不迫的表情，他抉择了一番，最终还是点头道：“那行，我跟家属那边征求一下意见……真要是请来了，做不了手术也无妨，权当是看看我们和顶尖医院之间的差距了。”
“病人的家庭，经济承受得住吗？”许秋转而问道。
说起来，他对病人丈夫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下跪都请不来假……就是至今为止都没见过。
心外主任顿了顿。
如果是传统的开胸手术，费用在三万到十万左右，经济压力大的话，放弃一些疗效，选择三四万的也能做下来。
但对于程雪来说，她只有做微创手术这一条路。
即便是选择最便宜的瓣膜，也至少要花二十五万！
这还只是手术费、耗材费，不包括后续的治疗。
一般家庭根本承受不起。
心外主任摇头道：“不太确定，回头我让人跟他们确认。不过家属是来过的，他每晚都会赶来，有时候是半夜一点，有时候是凌晨三四点。”
这不会是才下班吧……想到这种可能性，许秋肃然起敬。
“对了。”
心外主任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又说道：“今天你不是还有一场病案讨论吗，好好准备一下。”
记得记得，程雪巨大右冠闭塞的病案讨论嘛，这個是早就定好了，但心外主任为什么又专门提一嘴……许秋意识到对方话里有话，便问道：“有上级要来听课？”
心外主任点头又摇头：“胸痛中心审查组。”
许秋恍然。
胸痛中心是衡量医疗机构急性心肌梗死救治水平的重要标志，申请、审核和认证流程都很繁琐，若是能加入，等于是进入心外救治的国家队了。
这对于提升医院的地区影响力大有好处。
医院领导层，心外科、急诊科等都盼很久了，只是一直没能认证下来，这次若是审查再不通过，又得等几年！
“那群家伙眼高于顶，又是审查组的专家，连我这个主任都不放在眼里，正好撞上你开病案讨论，铁定会刁难你，最好提前做准备……或者我让人帮你换个时间？”心外主任叹了口气道。
许秋摇摇头：“那倒不必。”
正好试一试完美级巨大右冠PCI术的极限在哪里！
“勇气可嘉！”心外主任高看了许秋几眼。
周围的医生也看了过来，心里多少有了点底气。
毕竟审查组是突然发通知说要来的，而心外主任三四天前就安排了今天的手术，科室老大不在，其他人都有些忐忑。
现在听到许秋答应下来，顿时安心了不少。
……
从心外科出来后，许秋又去了妇产科的楼层。
如果是程雪是家属太忙，以至于无人陪床的话。
那梁子清这边，就纯粹是家属不重视了。
程雪至少还有个小孩陪着，而且她丈夫是请了护工的，只是许秋一行人去查房的时候对方正好去帮忙取检查报告了。
反观梁子清，丈夫和公婆一开始根本没管这边，后来为了省下请护工和住宿的费用，一家三口才搬了来，在双人病房里打了三个地铺。
“梁子清，起来配合一下查房。”病房里，小护士喊着。
许秋望了过去，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哪怕他已经见过这么多恶病容，但看到梁子清的第一眼时还是吓了一跳。
病床上是一个脸色发白的女人，她的眼窝因为深深的疲倦而凹陷，目光呆而无神，嘴唇比脸色更骇人，是死尸一般的惨白色，整个人的状态简直差到了极点。
在听到动静后，她像是惊弓之鸟一样爬了起来。
昨天她睡得很沉，护士叫了她两三次都没醒过来，结果丈夫和婆婆因为被吵醒而骂了她半宿……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医生。”
梁子清勉强从床上坐了起来，虚弱的声音从干哑的喉咙里颤着出来，她费力地仰着头，用感激的目光望着许秋。
她从护士口中听说了，救她的就是眼前这位年轻的医生，如今是她第一次见到许秋。
“医生……谢谢。”梁子清说完这话，眼眶突然就红了。
她其实很想死，甚至希望自己就死在这一次意外中。
但想到丈夫和婆婆他们都不止一次说过，想把自己的两个女儿都扔到井里……深知他们有多可怕的梁子清明白，他们真的做得出来。
为了女儿，她得活下去。
而许秋给了她，给了她女儿第二次生命。
但，生容易，活容易，生活却无比艰难。
想到以后越发黑暗的生活，她的泪水就止不住地淌落，到最后几乎要变成泣不成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