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门迷妆 第一回:百年顾宅诈尸
作者:忘记浮华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烟瓦粉墙青石巷,绿蔓纱窗。风中白鸽飞,轻轻落树梢,雨滴晶莹似珠玉,淋湿了江南柳。

  顾家在江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早年做茶叶生意发家,几代起兴,仍是蒸蒸日上。如今,顾家绣坊的苏绣更是名声在外。

  顾家,早已如日中天。

  子台镇虽是开春了,但仍旧有一丝丝的清寒,顾家上上下下几十号下人今日格外忙。不为别的,顾家的老爷——顾厚雄,和正方太太——刘赤芍,要去日本谈一笔生意。

  大太太一袭墨色的中衣,织锦滑丝领口处,烟色的盘口甚是精致。阔袖上,用银丝金线绣着一对儿飞天凤凰,瞧着甚是气派。面色严肃,一双凤眸直勾勾的盯着马车上要带走的行礼。

  “大太太,都打点好了!”兰露一袭碧衣,低垂着头,又将马车上的东西细细数了一遍。大太太抬起自己的左手,摸了摸墨色发髻处的脂玉翠簪,低声道,“叫老爷,走吧!”

  “是!”兰露转身,朝顾宅踱步进去了。大太太微微仰着头,瞧着顾宅巍峨的门匾,红色的雕梁,雕琢精致。宅子门口,一对儿太湖石狮,甚是气派。顾家这百余年的老宅子,家大业大、富可敌国。

  顾老爷一身儿紫砂锦布衣裳,戴着烟墨色的礼帽,手里拿着杏木雕龙拐杖。瞧不清楚面颊,只见健步如飞,甚是威严,让人瞧见了就觉着身子发寒。

  老爷和大太太刚走,便下起了雨。瓢泼大雨顺着青墨色的瓦檐儿,像是珍珠帘子一般,和地面相连。

  二太太——冯木香坐在正厅的主位上,双眸瞧着厅外的大雨,噼里啪啦的打在芭蕉叶上,刺眼夺目的紫色艳薇花,在雨里散发着一股腥味儿。二太太拽了拽手里的真丝手绢儿,心头格外慌乱,好似顾家要出什么岔子似的。

  偏偏在昨儿夜里,她房里的管事,在院儿里,失足落下了井里。昨儿夜里,二太太正欲睡下。便瞧见黄管事,一袭烟色的身影,消失在雕花窗棂外。紧接着,便听见一阵鸣呼声儿。二太太静坐在房里,脑子里满是十几年前的那个惊天大秘密。

  “越桃,酌一杯清茶来!”二太太虽然已经三十有余,但是保养的极其好,肌肤嫩滑如丝,双手跟水葱似的,所以顾老爷经常留在二太太的房里。

  “是!”二太太的贴身奴婢——越桃就守在旁侧,话音刚落下,便已经将精致的茶盏端到冯木香跟前儿了。

  二太太双手有些颤抖,端起清茶,拨了拨茶盏,眉头一蹙,“啪!”的一声儿,透白的青瓷茶杯,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越桃麻利的跪在地上,收拾干净,然后站起来,轻巧的身子,凑近二太太,细声道,“二太太宽心,黄管事的尸身,没有被老爷和大太太瞧见,黄管事落水一事,都被蒙在鼓里呢!”

  二太太低垂着头,抹了抹自己的嘴角,“若是被老爷瞧见了,不仅我活不成,你们谁也别想活着走出我的房里。”

  “二太太说得是,奴婢派人在柴房盯着,不会有任何差池的,再说了,老爷和大太太不是已经去日本了么。眼下,在顾家,还不是二太太说了算。”越桃声若蚊蝇,话一出就被瓢泼大雨淹没了。

  二太太起身,越桃紧忙踱步上前,抬起自己的双手,小心搀扶着。二太太一袭紫色的上衣,绣着大朵大朵米白色的山茶,这绣工一瞧就知道是顾家的苏绣,栩栩如生得紧。

  二太太双眸闪烁,瞧着烟沉沉的天际,大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越桃倒是贴心,“二太太,外头又湿又冷的,咱们还是回房去吧。”

  二太太在正厅来来回回的踱步游走,脑子里始终想着十几年前自己生产的那晚,也是下着这般大的雨。过了片刻,“我这心头,总觉着有千斤巨石压着一般,我还是去瞧瞧吧。”

  “二太太,张妈和月清都在柴房盯着,黄管事已经死了。”越桃自然知道,二太太担忧的是什么。

  “今日从井里将他的尸身打捞起来的时候,他面色青白,那双怨恨的双眸,紧紧盯着我……”越桃紧忙握着二太太的手,“二太太多虑了,黄管事是自己失足落井而亡,怨不得别人,这都是命。命数如此,怎会怨恨二太太呢。”

  “我还是不放心,带我去瞧瞧吧!”二太太说完,便转过身子,朝偏厅去了。越桃没有法子,劝不动自然只有跟着去了。黄管事真的是自己失足落水的么,二太太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十几年前的秘密,一直如重锤般压着冯木香,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想起黄管事就浑身颤抖,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穿过偏厅,就是顾宅的中庭了,越桃撑着米黄色的油纸伞,伞上画着早春的美人梅,甚是俊俏。红色的花蕊,在银色雨帘里,散发着一股鬼魅般的气息。

  二太太瞧着后厅里的婆子在耍懒骨头,打着盹儿,也懒得理会,径直朝柴房去了。瞬间工夫,就将顾宅一半儿的路都走了,二太太第一次觉着顾宅这般小。

  “二太太,要不奴婢进去瞧瞧便是?”越桃站在柴房外头,隔着瓦檐处的雨帘,大声道。二太太深深吸了一口气,肩头和下裙都被雨水打湿了,天际处昏沉的紧。

  冯木香思忖了片刻,抬脚迈开红色的玉珠绣鞋,推门进去了。柴房里点着双只白色的蜡烛,极暗。张妈守着黄管事,“你就安心的去吧,来世别再来顾宅了。”

  二太太本就敏感,眉头一蹙,踱步过去,“张妈的意思,难道是我的错儿不成?”

  张妈这才注意到二太太站在自己跟前儿,月清也赶紧精神起来,踱步过来将越桃手里的雨伞接了过去。

  “奴婢不敢……不敢!”张妈低垂着头,一张脸,埋在灰色的布衣里。案桌上的烛火,被风一吹,颤抖了几下。

  二太太懒得跟她计较,双手拿捏着真丝手绢儿,慢慢儿踱步置黄管事尸首处。抬起水葱一般的左手,揭开了白色的丧布,细长的眉毛一挑。双眸紧紧的盯着黄管事发青泛白的脸,“总算是死透了。”

  “十几年前的秘密,就让它跟着你入土吧,以后在这个大宅子里,再没有谁知晓了。我,也打算将它烂在肚子里,这一世算是我对不住你。不过你宽心,我会好生……”

  “二太太,黄管事好似听见你说话了,你瞧他正瞪大一双眸子,盯着您呢。”越桃站在不远处,双手捂着自己的唇,面色煞白,双眸惊恐。

  二太太身子一紧,头皮发麻,脚下一阵踉跄,低头一瞧,黄管事一双眸子瞪得极大,眼珠子发白,跟死鱼眼一般。二太太脚下踉跄瘫坐在地,“他……他……他竟然没有死。”

  “快将案桌拿过来,黄管事多半是不愿离去,诈尸了!”还是张妈冷静,毕竟年岁大一些,经事又多。

  越桃和月清木讷的点点头,月清将蜡烛拿着,越桃慌慌张张的将朱漆案桌递给张太太。张太太倒是利索,拿起方形案桌反过来,死死的压着黄管事。

  二太太已经晕过去了,黄管事身子颤抖,挣扎了几下,然后便没了动静儿。越桃双手遮住自己的双眸,听见张妈一句,“这下,死透了。”才松开了自己的手。

  黄管事鼻嘴溢出烟沉沉的死血,外头大雨瓢泼,“快将二太太扶回房里休息!”

  “是!”越桃声音颤抖得厉害,缓了一会儿,双眸惊讶,“哎呀,黄管事腰间的玉佩,可瞧见过?”

  “没有啊,哪里有什么玉佩?”越桃立即揭开白色的丧布,腰间什么都没有,“那他一定是将这玉佩,交到谁手里了。”

  “这玉佩,有什么打紧的事情吗?”张妈双眸瞪得极大,雕花窗外的雨,稍微小了一些。

  “这玉佩,干系到一个人的身份,不!是两个人的身份!”越桃说完,吃力的扶起二姨太,踱步出了柴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