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军事 我都舍不得大尉肩
作者:安太监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房上兄弟留合影院中妇人有骂声

  清早儿,家里人都起来了,我爸爸看见我坐在床上,手里托着枕头套儿和布手包儿发呆,只说了一句:“带上吧。”然后,转过身儿,闷着头儿做早点去了。

  全家人坐在一起吃早点时,我奶奶跟我说:“你今儿得把你的东西都归置好喽,该带走的、不该带走的,只要是你的,你都得归置好喽。不带走的归置好了,你自己搁到一个地方儿,省的你不在家的日子,归着屋子时不经意的给抻乱了,弄丢了,弄坏了。该带走的你也早点儿拾掇利落喽,一样儿也别落下,省的到时候儿耽误事儿。”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可归置的。衣裳就不用说了,那时,我们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好,我的衣裳肯定是我弟弟接着穿。再有就是我和朋友的一些信件,还有我的日记和一些作业、课本什么的。当然,也有一件我最心爱的东西,那就是一副陆军大尉的肩章。

  吃完早点,我弟弟和我妹妹都上学去了,我就开始拾掇我的东西。我的这些东西平时就堆在书架子上,书架子在我爸妈的屋里。我把书架子上属于我的东西都拿了下来,再把书架子最里边儿的右下角儿腾出来,准备搁我的这些东西。

  “梁冰。”我听见院子里有人喊我。

  “澍远来啦,快进来,他在里屋拾掇他的东西哪。”奶奶大声儿的招呼着我的同学马澍远。

  马澍远是我中学时最好的朋友。我听见我奶奶说,“澍远来啦”,也没动窝儿,就在里屋喊了一嗓子:“澍远,进来,我在里屋哪。”

  马澍远进了屋儿,叫着人:“奶奶好!”“大叔儿好!”“大婶儿好!”

  我爸爸跟马澍远说:“进去吧,他在里边儿拾掇他那点儿零碎儿哪。”

  我奶奶接着我爸爸的话茬儿说“他明儿一大清早就走了,紧早不紧晚儿,早拾掇完早利落,再说,这会儿不拾掇怕就没工夫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儿就屋儿里说去吧,要是想拉着他跟你走,你也让他把里屋儿的那点儿东西,归置利落喽再走。”

  马澍远说:“得嘞,奶奶,我都听您的。”

  马澍远进了里屋儿,脖子上挂着一个挎包儿。他看见我蹲在地上收拾东西,就用手抱着挎包儿,也挨着我蹲了下来。

  我问他:“你起的够早的呀?怎么没上学去呀?”

  马澍远说:“今儿不去了,今儿就是找你玩儿一天。”说着,他又拍了拍搁到大腿上的挎包儿,问我:“你猜我这书包里是什么?”

  我想伸手摸一摸,马澍远扒拉开我的手,神神秘秘的跟我说:“猜,不许摸。”

  马澍远的挎包儿在他的怀里攒合着,也没有个特殊的形儿,我看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我摇摇头儿,漫不经心的说:“猜不着,我今儿也没工夫儿猜,你爱说不说,你不说,我也不猜。”

  马澍远也嬉皮笑脸的说:“我也不难为你了,知道你也猜不着,告诉你得了,要不然我的一片好心就喂了狗了。糟践了我的一片好心没关系,今儿要是把狗气出个好歹儿来,我这心里得多不落忍哪。”

  我长叹一口气,故作无奈的说:“哎,我明儿就要走了,今儿个还让狗给气着了。北京城不是不让养狗吗?”

  马澍远看着我说:“我就想着今儿个跟你好好的玩儿一天,你要不说明儿就要走了,我还忘了,忘了你明儿就要走了。这一走就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儿才能再回来了,我借了个照相机,幺二零的。你赶紧着归着,归着完了咱们照相去,刘采凨一会儿上杨纪庐他们家等着咱们俩去,那俩今儿也没上学。”

  我把我的日记搁在了最里边儿的最下边儿,然后在上边儿开始一层一层的码着我的东西。有一个鞋盒儿,在马澍远的左边儿,我让他递给我。

  马澍远问我:“什么东西?”我说:“宝贝。”

  马澍远打开了鞋盒儿,看见了里边儿装着的信和肩章。他拿出了肩章,在自己的肩膀儿上比划着。

  我跟他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了。”

  马澍远摸着金光闪闪肩章,问我:“这是金的吗?”

  我说:“不是,听说只有元帅的肩章才是金的,我也不知道,就是听说。这个不是,这个是大尉的肩章。”

  马澍远又问我:“你那么心爱的东西,你不带走啊?”

  我说:“不带。”

  马澍远问我:“你当兵走了,也许就回不来了,你就把这个给我吧,我也喜欢。”

  我说:“你要是喜欢,你就帮我收着吧,等我退伍回来,你再给我。我要是回不来了,就是你的了。”

  马澍远兴奋地答应着:“行,那我就拿走啦。我也喜欢。”

  我把我的东西都码好了,我们俩就一起紧张的重新整理着书架子上的书。一边儿整理着,马澍远一边儿“快点儿,快点儿”的催着我。

  书架子上有几部线装书,线装书的纸已经很黄很脆了,每翻一片儿,都怕它会碎了。我让马澍远把那些线装书递给我,也和我的东西搁在一块儿,省得在找其它书的时候,会经常翻动到它。

  马澍远在拿起一套《古今名医万方类编》时,问我:“你们家谁是中医大夫?”

  我说:“我们家没有中医大夫。”

  马澍远把他手里捧着的《古今名医万方类编》举到我的跟前儿,问我:“这书是谁的?”

  我看着他,莫名其妙的回答着:“反正不是你们家的。”

  马澍远说:“我知道,是你们家的。我是问,这是你们家谁的?”

  我问马澍远:“你问这个干嘛?”

  马澍远说:“我舅舅是中医大夫,到处淘换古今名医方论的老书,我想,你们家这套书要是没用,卖给我舅舅得了?”

  听他这么说,我赶紧叫我爸爸,我问我爸爸:“爸爸,这套《古今名医万方类编》是谁的?”

  我爸爸说:“是你二姨儿的,你二姨儿过去上学时学的是中医,后来分到了化工厂,在化工厂当了干部。再后来干部下放,厂里看你二姨儿还没结婚,没有拖累,就动员她带个头儿,下放到农村去。到了农村还是当干部,也没当大夫,学的那点儿东西都荒废了,这套书就一直搁到这儿,也没拿走,还给她留到这儿吧。说不定她哪天想起来,就进城拿来了。”

  这时,我妈也过来了,我妈就问:“说什么哪?什么是他二姨儿的?”

  我爸爸跟我妈说:“他们俩拾掇书架子,问他二姨儿的那套老书是怎么回子事儿。”

  我妈又问:“他二姨儿的那套老书什么怎么回子事儿呀?”

  跟我一块儿在地上蹲着的马澍远赶紧站起来,跟我妈解释着:“大婶儿,我就是问问。我舅舅是中医大夫,就爱到处淘换过去的那些有名儿的药方和看病的老书,我就是想问问,这套书您要是用不着,能不能卖给我舅舅?”

  我妈说:“我以为什么事儿呢,感情是这个呀,你舅舅有用,你就给你舅舅拿去吧。他二姨儿现在在村儿里当干部,也没当大夫,留着也没用,既然你舅舅有用你就拿走吧。”

  马澍远谢过我妈,跟我妈说:“大婶儿,要不您问问二姨儿,二姨儿要是还有用,我就不拿了。”

  我妈跟马澍远说:“傻孩子,她在通州乡下哪,我上哪儿问她去呀。没用,你就拿走吧,我做主了。”

  马澍远说:“那我就先拿走,以后二姨儿说有用,我再跟我舅舅要回来。您看我给您多少钱合适,今儿下午我就把钱给您拿过来。”

  我妈说:“你有用你就拿走,在这儿搁着也是搁着,给什么钱呀?不要钱。还省得占我一块地儿哪。”

  我妈既然应了他,送给他了,我也就没说什么,我爸爸也转身儿出去了。

  我找了张报纸,把那套书包了起来,捧给马澍远。马澍远把挎包儿里的照相机拿了出来,又小心翼翼的把那套书放了进去。他跟我说:“我先上我舅舅那儿去一趟,一会儿你归着完了,上杨纪庐他们家等着我就行了。”

  马澍远走了,我拾掇完留在家里的东西,就去拾掇要带走的东西。我把要带走的东西,暂时都归置到一起,堆在了我的床角儿上。我想,我得赶紧走,要不然家里一来人,就把我拴着了,那时再想走就走不了了。于是,我跟家里人说了一声儿,就直奔杨纪庐他们家去了。

  杨纪庐家住在一个两层的简易楼里。我到了杨纪庐他们家,刘采凨已经在那里了。杨纪庐他妈在家,他爸爸上班去了,他弟弟和他妹妹上学去了。我跟他妈聊了几句天儿,他妈翻来覆去的说着:“你当兵去了,真好,真好,真好。赶明儿轮到纪庐他们毕业,还不知道是插队还是上兵团哪?”

  马澍远很快就从他舅舅家赶回来了,他从衣兜儿里掏出五块钱,跟我说:“他舅舅挺喜欢那套书的,给了五块钱,让我问问你们家,五块钱够不够。”

  我把他拿着钱的手挡了回去,我说:“我妈都说了,不要钱,你就给你舅舅拿回去吧。”

  马澍远把钱换了一只手,硬塞进了我上衣的胸兜儿,跟我说:“我跟我舅舅说了,书是你二姨儿的,你妈说送给我舅舅的,不要钱。我舅舅说,不要钱不行,你妈不懂得这个书是怎么回事儿,你二姨儿懂,赶明儿你二姨儿问起来,你妈跟你二姨儿那儿也好有个交代。我舅舅还说,你二姨儿要是还想要回这部书,随时都可以让我给你们家拿回去。”

  我们三个人从杨纪庐家里出来,在杨纪庐家的家门口儿照了一张相。

  杨纪庐问我:“那五块钱是怎么回子事儿?”

  马澍远说:“我跟你们说。”马澍远一边儿走,一边儿把《古今名医万方类编》的事,跟他们解释着。

  我们仨谁都没玩儿过照相机,只有马澍远在借照相机的时候,才临时抱佛脚的现用现学了一下子。

  马澍远抬起头儿来看看天儿,我们仨也跟着抬起头儿来看看天儿。“今儿个的天儿阴的太沉了,你们说能不能照相啊?”马澍远问我们仨。

  “你问谁哪?您脖子上挂个幺二零,跟个大摄影师似的,问我们,你可真逗。”杨纪庐跟马澍远说。

  刘采凨跟马澍远说:“澍远,上你们家吧?上你们家房上照去,房上没有东西挡着,可能好点儿。”

  我也跟马澍远说:“我也正想看看你妈哪。”

  我们四个人到了马澍远家,马澍远家也只有他妈在家。我跟大妈还没说上几句话,马澍远就张罗着赶紧照相,我们四个人跟马澍远他妈,在屋门口儿照了一张合影。

  屋里很暗,没法儿照相,院子里敞亮点儿的地方儿在挖防空洞,也没法儿照,刘采凨就说:“上房吧?”于是,我们就爬到了房顶上。

  我们四个人上了房,在房顶儿上踅摸着照相的地方儿。踅摸好了地方儿,我们就叽里咕噜的走了过去,找好了各自的位置,又看着天儿,希望有一块儿云彩薄的地方儿,能见到一点儿太阳的影儿。

  就在这时,突然,院子里传来了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