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洁的小脸，六年的时光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丝毫的痕迹，仿佛还是那个她，但陆浩在那天花店遇见的时候就知道，眼神变了，一个人要经历过什么事情，才能有那样的眼神，要经历过怎样的伤痛，才能没有了说话的本能。

　　陆浩说哭了脸会裂开，梁语馨就真的没有哭，她把额头贴在照片上，那个早晨，她就已经死过一回了，眼泪，不要钱很廉价，不能哭，我不配。

　　看着这样的梁语馨，陆浩的心从没有这样疼过，他在梁语馨面前蹲下来，背对着她说：“小语，回家了，上来。”

　　梁语馨就呆呆的起来，趴上陆浩的背，背很宽厚，带着坚韧，陆浩说：我们下次再来。

　　梁语馨觉得眼睛干涩的痛，她把嘴唇贴在陆浩的颈侧，感受着鲜活生命的动脉，被陆浩一步一步背下山。

　　陆浩把人放上车，把梁语馨的手窝在他的心窝暖着，冰凉的小手，没有一丝温热，梁语馨，你害怕了吧，对不起，但是，这是最快的解决办法。

　　把梁语馨背下山放进车里，她就一直死楞楞的盯着一个角度，眼神放空没有焦距，双手护在胸前抱住腿，陆浩很难帮她系上安全带，索性算了，摩挲女人的冰凉的脸颊，开车。

　　本来就是不能说话的人，但现在，陆浩的感觉和之前完全不同，梁语馨，你会不会更加不想说话，甚至不愿意理我？

　　车子在小区停下，陆浩下车，重新弯腰半蹲在车门边，让梁语馨趴上来，上手颠一颠，像背儿子一样把手掌合起来撑在她的屁股上，一步一步往里走。

　　梁语馨抱着陆浩，像是抱着大大的暖炉，她认出了这个小区，虽然有些变动，但她认得。

　　陆浩把人背进房间放在床上，这个房子定期都会有人来打扫，就是他在国外的那段时间也是如此，冰箱里有现成的可以吃的食物，陆浩在梁语馨身边轻轻坐下问她：“小语，要不要吃点东西？”

　　梁语馨没有回应，连简单的点头摇头都没有，她把膝盖收拢在自己的臂弯，小小一团，缩在床头。

　　陆浩站起来，双手插在裤袋，回到北京，他又是那个一丝不苟的陆浩，只是，从来不会出现在白色衬衣上的皱褶因为刚刚背伏着梁语馨而有些琐碎，他弯下腰，轻轻触碰梁语馨的唇，“把被子盖上要着凉了，我去给你做饭。”

　　走到门口，看到床上的人依然没动，细长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束，把暖气开得更高，带上房门出来。

　　说是做饭，但也只是把打扫阿姨给做的成品加热一下，他一手安排了所有的事情，所有可以查到的事实，包括在给了自己女人这样大的一份生日礼物后不忘交代人准备晚餐。

　　然后，手机响，接起来就是小家伙的大嗓门在吼着：“爸爸！爷爷给浩仔吃肉肉啦！！”

　　然后，电话里同时冒出一声同样的大嗓门：“小狐狸过来让小姑姑亲一个！”

　　然后，林夕同志欢笑的声音也同样不能忽视：“乖孙来啊，爷爷要带你去看解放军！”

　　然后，浩仔说：“爸爸，这里有很多解放军啊，浩仔觉得他们很帅啊！”

　　然后，家里老大陆光荣同志过来说一句：“陆浩你忙你的，我现在要带浩仔去朋友家坐坐。”

　　然后，电话匆忙挂断，陆浩听着传来的嘟嘟声莞尔，不用看都能想到那样一副画面：林夕牵着浩仔的手冲在最前面，响亮的说话刻意吸引大院各位老头的关注，陆光荣慢慢渡在后面，很闲适的低调的跟老兄弟们显摆一下，指指前面蹦跳的小家伙说：“哦，我乖孙，五岁了。”

　　陆浩望着卧室那扇门想，梁语馨，我们都很好，只有你不好，总是让我操心。

　　*****

　　把稀粥给女人喂下，又绞了热毛巾给女人擦脸，把棉被盖下，在被窝里抱着她。

　　梁语馨还是蜷缩着自己，膝盖顶到胸口侧躺在床上，一声不吭，或者说，根本没有在意周围的事情，陆浩收拢手臂把人圈禁，伸长腿压下她的双腿，这种防御的姿势陆浩不喜欢，梁语馨爷就在你身边你怕什么！！

　　梁语馨也就没有坚持，放平了手脚，被陆浩翻过来，扑进那个暖暖宽厚的怀抱。

　　陆浩还不知足，把人手臂牵过来缠在自己腰上，满意了，亲亲额角说：“小语，晚安。”

　　梁语馨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黑黑的房间，白墙还有些色彩，闯进她的脑子里。

　　陆浩微微抬起身，撑着头发现她没有乖乖睡觉，就把台灯稍稍旋开，一丝微弱的光线把卧室照亮，他说：“小语，那来聊聊天吧。”

　　于是，聊天，纯粹就是陆浩说……梁语馨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小语你以前也不怎么爱说话，安安静静的呆在我身边，我很踏实，你那个时候好乖，我进实验室的时候都想把你叠吧叠吧装进上衣的口袋里也一起带进去，每天就想着要赶紧完成进度，从冰冷的实验室出来的时候看见你在花圃旁边等我，扬起脸朝我挥挥手里看了一半的书，我就很安心。”

　　陆浩尽量不让自己说的太煽情，天知道他怎么能这样说话，他不想等怀里这个女人清醒以后嘲笑他这个晚上的话多。

　　但是，把这个女人叠吧叠吧装进上衣口袋这种事情，是真的。

　　那个时候陆浩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傻了，那黄金般的智商怎么就能想出这么没有创意的事情？他的第一次，遇见了梁语馨，爱恋像是徐徐的微风，轻轻拂过后，让人感到舒爽。

　　“可是现在你让我不安心了，陆浩接着说，说的实话用手掌一下一下轻轻拂过梁语馨的后背。你不说话，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虽然也没少什么，但偶尔就会想起以前你说话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你说话的时候很好看，眼睛大大的看着我，很专注的一字一句，看到什么精彩的句子会念出来跟我分享，手还喜欢轻轻搭在我的手臂上。”

　　梁语馨的眼睛眨了眨，好像有认真在听男人的叨念。

　　“好了，今天的心情分享到此，我们明天继续。”陆浩说完，把灯关掉，伸手拂过梁语馨的眼睛，让她乖乖把眼睛闭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