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3.河满子

　　“不过你也不用急！”阿翘道：“习会练熟是一重关，我教授你的时间虽然短，但你回去之后亦可自行勤加练习，更重要的是，你得静下心来，好好揣摩其中的舞韵精髓，只有心思专注了投入了，你才能将精髓掌握得更快更好。”

　　“湄遥记下了！”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了分岔路口，阿翘立住身形，叮嘱道：“总之你现在什么都不必多想，只需一门心思练好河满子就行，待你练得差不多了，相信我，你绝不会被埋没在芸芸众歌舞伎中。”

　　“真的么？”湄遥有些不自信，“阿翘你是不是早有主意了？不会是哄我作耍吧？”

　　“我有哄过你吗？”

　　“没有！”

　　“你真好，阿翘！我可以认你做姐姐吗？”

　　阿翘心内暗自一声幽叹：“你忘了我跟你说过，这宫中不会有真正的姐妹？人人不过利益所趋罢了！”

　　“可是……”

　　“你不要太把真心将予人！”阿翘已侧过背，“我不过是谢你赠玉笛之情，无他！”

　　湄遥撅了唇，不满道：“管你怎么说，反正我心里是将你当做姐姐一般就行了！”

　　“咳……！”阿翘略显尴尬。

　　跟着她像想起什么，问：“你可有多的银子？”

　　“从云旖阁走的时候，怕宫中有需要打点之处，谢娘硬是给我带上了些，不算多，不知姐姐需要多少？”

　　“先借我二十两吧，有没有？”

　　“我明儿拿给姐姐，不，是今儿！”

　　湄遥顿了顿，好奇道：“二十两可不算少，姐姐要用作什么？”

　　“找人出宫替我带件东西。”阿翘淡淡道：“怎么，肉痛了？”

　　“哪里！”湄遥笑，“本来该孝敬姐姐的，幸好才二十两，若二百两的话我可也拿不出了！”

　　“唔，困了，我去睡了！”阿翘显出倦怠的样子，懒懒地一挥手，便先行朝旁侧的石径走去。

　　湄遥一口一声姐姐地叫，让阿翘没来由地听得浑身不自在，三年来，她受尽宫中冷眼，尽管不少宫人彼此间都姐姐妹妹地叫着，可又有谁真拿她当姐姐般地，毫无隔阂？

　　“姐姐早些安歇，辛苦姐姐了！”

　　身后传来湄遥的声音，阿翘头也不回，一直转过了弯儿，料定湄遥看不到她了，她才再次驻足。

　　“傻丫头，我会帮你如愿的，即使我不能再跳，能看着你在大殿之上夺尽众人目光，让所有人都欣赏到我的河满子，我也算心愿已了了！”

　　阿翘的如水双眸，在月色下，熠熠闪耀。

　　十日过去，湄遥的悟性之高让沈阿翘颇为满意，她看着湄遥将河满子从头至尾跳过一遍后，对湄遥道：“虽然还有许多不足之处，然毕竟时间短，你能跳成这样已是很不错了。”

　　湄遥欣喜万分，微微略喘着道：“再给我些时间，我一定会跳到让阿翘你完全满意的境地。”

　　阿翘却似并不在意，她招手让湄遥先坐下歇歇，自己也跟着在湄遥身边坐了：“听我说，湄遥，练舞还有时日，不过你得先去做另外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这两日，你寻个机会去拜会一下教坊副使云朝霞，拿上这个去拜会。”说着阿翘不知从身边什么地方拿出一只竹篾编制的匣子，打开来给湄遥瞧了瞧，里面装着碧幽幽翠莹莹的一件臂搁。

　　“阿翘你哪里来的臂搁，看成色，要值不少钱呢！”

　　“托人在西市帮我寻的。”阿翘道：“就你那二十两银子勉强说下来，还是看在故人的面儿上。”

　　“啊，原来姐姐要二十两银子是为了寻这个？”

　　“放心，这钱不会让你冤枉花了的，云朝霞必定会喜欢，然后你再向他请罪，就说前些日子伤了脚，耽搁了练舞，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为弥补歉疚，特进献河满子一曲，请他指点，待他看过你的舞后，相信会真心实意举荐你。”

　　“姐姐很了解云朝霞吗？万一不成，他说不定反而会嫌恶我呢！”湄遥担心道。

　　阿翘的唇角轻轻勾了勾：“没事的，云朝霞擅笛音，我与他虽不相交集，但在音律上，倒有些惺惺相惜。”

　　湄遥沉默片刻，仍是有些犹豫：“可是我的河满子还跳得远不如阿翘你啊，怎能入得了云朝霞的眼？”

　　“云朝霞的眼，并不仅仅是看你已经跳至了何种水准，真正的技艺精深者，能看到你身上的天赋以及灵性，给自己一点信心吧，湄遥！”

　　“好吧……”湄遥勉强道：“我试试！”

　　“试试可不行！”阿翘正色道：“你要就你所悟到的，竭尽所力地发挥，要记住，你就是我，是谢阿蛮、是许和子、是裴兴奴……你就是所有目光的中心，所有人都会为你的舞姿所倾倒沉醉！”

　　湄遥郑重地点点头，“本来我在云旖阁，是有这样的自信，只不过入得宫来，忽然心里就没了底，毕竟宫中能者甚多，我也不敢狂妄自诩了！”

　　“唔。”阿翘将竹匣放在湄遥膝上，爱怜地道：“狂妄自诩当然要不得，然自信却是每个脱颖而出者必备的。”

　　“知道了！”湄遥与阿翘相视而笑，不约而同伸出手去拉住了对方，似是在彼此鼓励，前路再渺茫再漫长，也要一并向前行，没有退路。

　　春风煦暖，宜春院处处绿茵红萼，烟丝醉染，转眼间，不知不觉已是六月里。

　　春光虽妩媚，却不及宜春院中的绿鬓醇浓荷色芙香，湄遥穿过裙裾摇曳行色匆匆的众宫人，穿过乱得快炸开锅的给射殿，回到自己房里时，发现乐桐和慎珠也都在各自准备。

　　郭皇太后移居南内兴庆宫，穆宗因此要率六宫侍从大摆宴筵，宜春两院的所有伶优自然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要好好登场博技一番。

　　“你们听说了吗？”湄遥边坐下边道：“此番宴筵不仅皇太后要驾临，皇子和后宫嫔妃们以及各皇族宗室均要参加，还有一些朝中重臣亦会列座，如此大场面，我们可千万出不得差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