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旧时恩怨

　　“怎么办王姑娘就勿须多问了！”仇士良道：“总之，事情能按姑娘的意思给妥当办了不就成了？难道姑娘仍是信不过仇某？”

　　湄遥叹了口气，慢慢地端了茶盏，仇士良说的没错，具体事宜刨根问底未必是好事儿，涉及郭皇太后和郭家的手段，知道太多，反容易成为别人的心头刺。

　　“坊使果然本事通天！”湄遥晃了下杯中的茶汤道：“但愿如坊使所言，一切顺利吧！”

　　仇士良笑了，也端了茶盏：“放心，别的仇某不敢保证，这件事，仇某必说到做到！”

　　又道：“那么，王姑娘，咱们以茶代酒？”

　　湄遥侧过身：“湄遥敬坊使，让坊使费心了！”

　　“诶，不必客气，只要王姑娘相信仇某的诚意就好！”

　　“湄遥先前所言，若有冲撞之处，还望坊使海涵！”

　　“无妨，王姑娘直人快语，仇某更是欣赏！”仇士良深深地看定湄遥，颇具意味道：“而且仇某确信，今后仇某与王姑娘必定会有更多可相协共商的地方。”

　　湄遥暗自抖了下，硬着头皮道：“多谢坊使看得起，可惜湄遥乃一介弱女子，并无意朝堂权政，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五郎所虑耳，想坊使亦能体谅！”

　　“呵。”仇士良不以为意：“王姑娘不必言之过早，等王姑娘习惯了十六宅的生活，或恐将来，又会有不一样的打算呢？无论如何，请姑娘不要忘了，姑娘身边，还有仇某这样一个鼎力支持者！”

　　湄遥无奈，仇士良打定主意是不肯轻易松开彼此的牵扯，她亦无法强行翻脸，只能待走一步算一步再看了。

　　“那就这样吧。”湄遥道：“以茶代酒，坊使，请！”

　　“请！”两盏茶轻轻碰了碰，湄遥一口气饮尽已经凉了的茶水，在一股凉意蹿入肺腑的同时，她放下茶盏站起身：“天色已晚，湄遥便不多扰，坊使还请早些安歇！”

　　仇士良坐着没动：“王姑娘和五殿下明儿是否打算返京？”

　　“是，明儿一早我们便动身返程。”

　　“仇某尚有差务在身，明儿就请恕仇某不能相送了，还望王姑娘代为向五殿下告知！”

　　“坊使客气，我与五郎乃借道消遣，然于坊使，自是要以皇差为重！”

　　“多谢！”仇士良轻轻放下手中的空盏：“那么仇某与姑娘就此暂别！”

　　“坊使留步，湄遥告辞！”

　　仇士良笑笑，眼看着湄遥走到门边，忽然又道：“京师繁碌，非如郊远旷达，可照月明心，芸芸众生处，忧悲喜乐之幻变，姑娘前行此去，最好须得懂谨言慎行！”

　　湄遥怔住，随即背对着仇士良答道：“坊使放心，今夜之谈，湄遥自会烂于肚中，绝不与他人提及。”

　　话音落毕，湄遥打开屋门，也不顾外面站在的少年郎作势想要相送，自行头也不回地下了楼，出了这栋两层小阁。

　　依旧是一盏昏黄的灯笼引路，在树影婆娑的小径间沿来路穿行，湄遥抬首，见一轮朗月不时地从树缝间漏出，转个弯，又只是些许的月光隐约透洒。

　　“呵，婆娑苑，月婆娑，便是郊远之地，也未见得可照月明心呢！”湄遥不由得感叹了一声。

　　“嗯？姑娘是何意？”侍从跟上来，担心地问了一句。

　　湄遥摇头：“没事儿。”

　　又对提灯的少年郎道：“你家坊使京郊试鹰数日，京城万一有事，不会耽搁吗？”

　　“不会！”少年郎回了下头，笑着答道：“五坊的膺鹞可不光是用于狩猎，还可传信，比快马送信还方便呢！”

　　“哦！”湄遥微微颔首，遂不再问，看来仇士良即使离了京城，京城发生的一切，大概也尽在他的耳目中吧。

　　回了厢屋，李瀍尚未睡，或者说既未更衣，亦未洗漱，仍是端坐于茶案旁，静候湄遥归来。

　　“累了么？”李瀍看了看湄遥的脸色，起身拉过湄遥，又将征询的目光投向侍从，见侍从摇头，方放下心来。

　　待吩咐过侍从为两人打水洗漱，李瀍拉湄遥坐下，替湄遥斟了一杯茶。

　　“还顺利吗？”李瀍轻声问道。

　　湄遥苦笑：“事已至此，真已不知该不该称为顺利了。”

　　李瀍沉吟着，转而道：“算了，何必多想，既是你想要达成的事儿，应喏下要帮的忙，我们问心无愧便是！”

　　“问心无愧？”湄遥讶异地望着李瀍：“他明明就是厚着脸皮征敛地方，扰民难宁，还迫着你作证，我们怎能叫问心无愧？”

　　“他不是已经答应所征敛之财物比往年减半了吗？”李瀍显得十分平静，道：“即使没有我，他也会想出别的法子摆平民怨压制民声，能为地方减免一些负荷，总比尸位素餐强，你说呢？”

　　湄遥想了片刻，狐疑道：“我还是不明白，仇士良为何要拉你来做这个见证？以他的秉性，直接威吓地方县吏，让他们都闭了嘴，可谓轻而易举，何劳多此一举？”

　　“你有所不知！”李瀍答道：“仇士良在皇祖父时期就曾为太子东宫侍奉，后升为内给事，不久又出任平卢、凤翔监军，其任监军时，仗着有皇祖父宪宗的宠信，已是十分骄横，一次路过敷水驿，要在驿站过夜，而那天监察御史元稹也投宿于此，元稹先到，就住进了上厅，仇士良到后，也坚决要住上厅，非要元稹搬出来不可，元稹不相让，出来同其讲理，结果被仇士良不由分说出手，大打一顿，脸都被抓破了，鲜血淋漓，此事轰动朝廷，御史中丞王播上奏，弹劾仇士良无视法规，抢占驿房，打伤朝臣，要求按章处理，然而皇祖父宪宗非但没处分仇士良，反以元稹‘年少轻树威，失宠臣体’为由，贬元稹为江陵士曹参军。”

　　“还有这等事儿？”湄遥瞪圆了眼睛，“那么他们俩个究竟谁住上厅占理？”

　　“按朝廷规定，监军和御史等级相当，谁先到谁就住上厅，元稹早一步抵驿站，自应是元稹住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