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188长庆失略
李瀍道：“宰相萧俛、段文昌不知兵机亦无远见，以为藩镇已平天下大安，于是怂恿父皇消兵，令天下军镇有兵处每年在100人中限八人或逃或死，消其兵籍，被取消兵籍的军士无处可去，又无法从事他业，只好藏于山林。”
“消兵……”湄遥沉吟道：“藩镇割据除因其地骄兵悍将令朝廷头痛外，还由于他们一旦联手，递相顾望，在兵力和用兵策略上朝廷都会陷于被动，以致多师出无功，所以说消兵的想法本是无错，然消籍的兵士无处安置，或得不到合理的遣散，确实又会成为更大的隐患。”
“正是此理！”李瀍端了茶盏，饮了一口道：“就兵力来说，卢龙镇应有兵五万至七万左右；魏博镇可战之兵在七万到十万之间；成德镇兵力应在五万上下，元和年间唐廷发动二十余万大军讨伐成德王承宗，未有胜果，现各地军镇一起消兵，本来百人中除八人看似不多，可基数之大，累计起来，简直又可建几支大军了。”
“再加上三镇归附后，除刘总为原卢龙节度使，朝廷又将田弘正调为成德军节度使，李愬为魏博节度使，此二人虽各有能力，然也是遭到割据已久，固守自封的当地军将的排斥，根本施展不开拳脚。”
“而杀了其父刘济，又杀了长兄刘绲的刘总在任卢龙节度使期间也与朝廷产生了矛盾。”李瀍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刘总向朝廷上表，意欲以幽、涿、营州一道，请弘靖理之；瀛州为一道，卢士玫理之；平、蓟、妫、檀为一道，请薛平理之，原籍军中宿将，尽荐于阙下，望朝廷升奖，使幽、蓟之人，皆有希美爵禄之意，然却仅有张弘靖一人为朝廷重用，其余所荐将校俱在京师旅舍中，久而不问，不胜其困，后除张弘靖，皆命悉还本军，他们虽得复归，已是深怀觖望，今年初刘总大概亦因无颜面对部将，对朝廷颇有微词，已向朝廷请奏弃官为僧，朝廷商议以张弘靖充卢龙节度使。”
湄遥疑惑地想了一遍，问道：“有何不妥吗？依你所言，张弘靖与刘总的关系颇密切，派他去卢龙正合适啊。”
“非也，不是那么简单。”李瀍摇头道：“我以为刘总是出于对朝廷的失望，故意以弘靖用政宽缓为由，荐请弘靖代己，制加检校司空平章事，充幽州、卢龙等军节度使，实际上幽州一地乃为安史叛军的巢穴，也是河北三镇中最为强大、内部劫夺更为剧烈的一镇，凭着张弘靖的谋略领一道尚还勉强，若是总领卢龙，加之要面对的是回到卢龙，对朝廷深怀觖望的朱克融之流悍将，卢龙迟早都会出事！”
“所以你觉得不应用张弘靖为卢龙节度使？”
“我觉得刘总的提议才是目前状况下最好的解决之道。”李瀍苦笑：“将地盘分割，由薛平等人分而治理，等于是把藩镇势力分削各方，藩镇势力无法坐大，自然就会听命于朝廷俯首为臣，可惜朝廷太无远见，竟拒绝了刘总的上表，将悍将们放归原籍，如此不成祸患才怪！”
“元和年间好不容易天下初稳，至长庆便急于消兵，又对三镇拿不出深谋远虑的除患之道，两厢交织，水深火热，看来战事是又要起了么？”湄遥闻听后，亦变得忧心忡忡道：“咱们不会又遇上玄宗、德宗之期那样的叛乱吧？”
“世事难料，谁也说不清！”李瀍放下茶盏，去握了湄遥的手道：“大唐疾厄不断，如今千疮百孔，实在是令人难以安枕啊，偏偏父皇兴致不在朝政，对将领官员的任免处置太过轻率，内又有宦党势力对朝政的干预，内忧外患，真不知大唐江山还能保得住几时？”
“我在宫中什么都不知道！”湄遥将另一手覆在李瀍的手背上，轻轻摩挲，“朝局如此艰难，忧患不断，可我却无以帮你解忧之策，不仅不能帮你解忧，还光顾着小儿女之情，贪图着游乐欢娱，五郎，以后我再也不闹说无聊之类了。”
“傻丫头，朝局政事连我都使不上力，何况你了，我想你就是有心学武氏，逢着我这么一个庸庸无为的清闲王爷，怕也心有余而难遇时机啊！”李瀍忍不住调侃道。
“胡说什么？”湄遥面色一沉，有些不高兴，“我何有武氏之心，想与你分担忧劳，怎就成了学武氏？何况我不过一介歌舞伎，论才学与品识，何德何能同武氏相提并论？”
“诶，别，别生气嘛！”李瀍忙哄道：“怪我话没说清楚，大唐想效仿武氏者不止一二，但她们多半都有武氏的野心偏没有武氏的德才跟谋略，我所说的有心非指野心，倒很希望你有武氏的德才谋略呢，若真堪比武氏，那可就是我李瀍的大福气啊！”
“去去去！”湄遥蹙眉啧道：“你就没个正经的，大唐有一个武氏就够了，我算哪根葱？”
李瀍呵呵笑道：“所以我们看起来还蛮配的，反正我也是不知算哪根葱的王爷，对不？”
湄遥不语，半晌道：“别这样说，就算你仅是个担些闲职的王爷，然大唐江山朝廷的安危同我们每个人都戚戚相关，你心忧国事，对朝政持有异议，我能理解！”
“是啊，长安每历一次战火洗劫都元气大伤，我是真的不想先祖们狼狈逃出长安的事再度上演了。”李瀍敛了笑容叹道，“不过连那些臣子们都是整日里尸位素餐，真正有见识者提出的谏议反倒不被采纳，我等只能空余惆怅，漫观事态变故了。”
“真正有见识者？你是指……”
李瀍答道：“我以为是像裴度、李德裕、郑覃之流……”
“那李德裕可是前宰相李吉甫之子？”
“正是！”
湄遥想了想道：“我在宫中别的没听说，倒听宫人们提起今年新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