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何去何从

　　神殿台阶之上。

　　李侯儒安静地看着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少年们。

　　已经有十几个少年，爬了二十几步台阶已经被痛晕了，但大多数都是咬牙硬挺着，他们清楚，一旦在台阶停留，等待他们的将是死亡。

　　台阶之外的苗人们，屏住了呼吸，嬉闹的笑容已经收敛，不同于苗神祭的第一阶段，第二阶段，明显要沉重得多。

　　获胜的那些少年，原本庆幸喜悦的表情消失了，神情变得肃穆，他们的耳边并没有传来任何惨叫，那些在爬台阶的少年，哪怕再疼痛，他们也没有哭喊。

　　这么多人的注视，就算是死，爬台阶的少年，他们也想死得有尊严。

　　四周寂静，少年们爬台阶发出的摩擦声，像催命的音符，一个接一个少年无声无息地倒下，不悲壮，也无任何言语，但在苗人们眼中，每倒下一个少年，他们心里便沉重了一分。

　　这些少年，平时都是他们所熟悉的，但今天过后，就将成为过往。

　　苗神祭就是这样，让苗人热血沸腾又让苗人心情沉重。

　　大祭司也是沉着脸，眉宇间满是哀愁，表现得比其他人要更加的悲伤与心痛。

　　四周的人皆是这种沉重表情，但这里面又有多少人是真正的沉重，没人知道。

　　戴着面具的李侯儒，他心情沉重吗？

　　沉重，比以往任何一次沉重。

　　苗神祭是李侯儒最不愿意参加却偏偏又不得不参加的盛世。

　　大多数苗人为什么会如此畏惧他？甚至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就是因为这苗神祭。

　　四年一次，每一次他都将举起苗神的佩刀，划向失败少年们的咽喉，那如樱花般灿烂的鲜血，洒向天空，偏向另外一些少年的身上，头发、脸庞、胸膛、双腿，鲜血流淌，顺着台阶，缓缓流下，一步一步台阶往下，洗刷着失败少年们爬不上来的死亡之路。

　　他不喜欢这样，每一次苗神祭，他都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苗人们不敢看他，是尊敬畏惧还是仇视厌恶？

　　他不懂，也不敢去猜，不敢去过问。

　　内心的煎熬，他不知与谁诉说。

　　为了让强者更强大，牺牲掉弱者的生命，以此来保护苗神山。这到底是谁是错？是大魄力还是大恶？

　　答案很模糊。

　　苗神放弃了苗人，他也想放弃，但他又不甘心就此放弃。

　　为什么苗神会选他做守殿人？在和苗神下最后一盘棋的时候，他问了苗神这个问题，苗神淡笑着告诉他，因为他没有野心，不会让苗人们万劫不复。

　　没有野心……这是夸奖吗？

　　他想安安静静地过着日子，能活着、能吃饭、能睡觉、能看到太阳、能看到月亮、能呼吸、能感受春夏秋冬、能感受酸甜苦辣，这不算野心吗？

　　苗神已经离去，可能再也不见。但苗神心中的遗憾，他想去弥补，竭尽他的所能。

　　让苗人走出这片大山，前往外面的世界，他不反对。

　　但这个领头的人，绝对不能是大祭司，也不能是扶顶。

　　大祭司和扶顶的诡计，确实环环相扣。

　　他没察觉，但苗神一苏醒，一切皆被看透。

　　苗神给他说了很多事情，他问苗神，为什么不阻止，苗神却是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淡然说道——我的使命结束了，或许是时候让苗人走出这片大山了。

　　苗神……是累了？失望了？还是觉得自己错了？李侯儒无法从云淡风轻的苗神脸上看出任何端倪。

　　从苗神的话语中。

　　大祭司的欲望深不可测，扶顶的思想太过极端。

　　李侯儒他自己也不行，他没有这个能力。

　　苗人王也不行，苗人王对苗神的忠诚无可挑剔，但让苗人王带领苗人走出这片大山，苗人王根本做不到，苗人王的心，只在这片大山之中。

　　或许苗神真的是觉得自己错了。不该以保护的名义把苗人们困在这座大山之中。

　　苗神走了，留下了这么一个摊子给他，他又该何去何从？

　　李侯儒把目光看向了远方的大地，他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土地，直达地底。

　　扶顶确实是一个人才，苗神说过，此人很妙，能带领苗人走向繁荣，但也能把苗人带向灭亡。

　　不行。不能选择扶顶。

　　他该把希望寄托在谁身上？

　　多希望苗神能给他答案，但苗神最终只是告诉他——我放弃了他们，他们也放弃了我，今后的路，由你们自己选择。

　　这是苗神最后和他说的一句话。而他和苗神之间的那盘棋，最终，苗神输了。

　　台阶之上，李侯儒停止了回想。

　　他的心脏有问题，一旦思考过多，很容易喷血，在这肃穆的一天，他不想如此狼狈。

　　看着台阶之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却无一人可用。

　　李侯儒有些悲哀，但他不得不做出决定，时间不多了。

　　蓦然之间，李侯儒脑海中灵光一闪，地底之下，地底之下那个饱受磨难的棋友！

　　李侯儒终于做了决定，他要把所有筹码压在那个下棋能把他下吐血的莫白身上。

　　一来，不愿意莫白死去，二来，他很中意莫白的棋品。

　　棋品如人品，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陆陆续续的有少年爬上了台阶，一个接一个。

　　将近一百个少年，到最后只有十一个少年爬上了台阶。

　　这十一个少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骄傲抬着头，不让因激动而滚动在眼眶的泪水滴落，这真的是一种荣誉，从台阶上爬上来的少年，此刻正享受着苗人们的欢呼。

　　苗人们呼喊着他们的名字，从左边的少年喊起，一直喊到最右。

　　每个名字，苗人们都会狂呼三遍，一遍比一遍嘹亮，一遍比一遍激情。

　　大祭司也灿烂笑着，他笑得比任何人都开心，只要另外三十六名少年登上台阶，站到李侯儒旁边，一切美好，将从此开始。

　　大祭司笑着笑着，表情却是突然一滞，他轻咦一声，随即眉头便紧锁了起来，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指不停弹动着手上的一个骨笛。

　　骨笛是加强他控制弑神虫的一个蛊器，但不管他怎么弹动，他那受骨笛控制的弑神虫却是没有丝毫的反馈！

　　到底怎么了？

　　大祭司心中大骇！他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