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薇茵的问话,池禹森冷哼一声,“又要借机毁约吗?”
不等她回答,顾自把布片窝成一团,走到垃圾桶旁,踩下踏板,待桶盖打开,随手丢了进去。
“嘭!”垃圾桶盖关阖的声音令薇茵心头一颤。
“你不是嫌我脏吗?怎么还会让我照顾你的身体?”感觉有点冷,她抱紧了双臂,声音这才没那么抖。
池禹森睨了她一眼,眼神里空荡荡的,“所以,每次接触我之前,你都务必要用消毒液洗手。”
薇茵挺直了脊背,神色淡然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作为医务工作者,保持手部清洁是必须的,但,这个要求从他嘴里说出来,令她觉得备受侮辱。
然,接下来池禹森的话更让她心寒。
“滚出去!”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声音里没有温度。
薇茵默然转身,出了里间。
端坐在沙发上,她把手包搁于膝头,一直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静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寒松居内一片死寂。
终于,晌午时分,门外传来了电子钥匙开锁的声音。
大门打开,刘特护小心翼翼走了进来。
“院长……”她耷拉着脑袋,满脸惭色,不知该说什么。
薇茵缓缓舒了口气,从沙发上站起,走到她面前,在她肩头轻拍两下,然后,径直出了寒松居。
刘特护原地愣了一会,随后把手里拎着的食盒放在外间餐桌上,一样样摆放好,这才碎着步子去了里间。
“池先生,午餐为您准备好了。”她轻声对静立在窗前的男人说道。
池禹森没有回应,一直盯着楼下看。
终于,瘦弱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虽然距离很远,他却看到了她衣服上的破洞,——想来每一个与她擦肩而过的人也都能看到她的肌肤。
“该死的!”狠声咒骂一句,挥拳砸在了窗玻璃上。
碎裂声响过,玻璃炸开了一朵盛放的花儿,上面染了一片殷红的血迹。
特护吓坏了,捂着嘴巴傻愣在那儿,想上前查看,又不敢挪步。
池禹森目不转睛地望着楼下的人儿,直到她坐进车子,驶离了院子,这才收回目光。
望着破碎的玻璃,他的心脏比手指疼痛得多。
为什么她就不肯跟他说句软话呢!
如果她不那么执拗,如果她不那么倔强,就算这两年她为了生存不得不委身于别的男人,他也会原谅并接纳她的。
可她偏偏要把自己经历过诸多男人的密事昭告给他,这分明就是往他的心上捅刀子、撒盐巴!
本来他是那么的内疚于她被掳走、被伤害,可重逢之后她的表现令他的内疚统统靠边站,他只想狠狠地惩罚她。
为什么她非要激怒他!
为什么他惩罚她之后不仅没有快意反而心痛难当呢……
“池先生,您……流了好多血……,我给您处理一下伤口吧……”特护嗫嚅着说道。
“滚!”池禹森冷冷地低吼一声。
——他的伤口只有她可以处理,别的任何人都不配!
特护望着地上的一大滩鲜血,没敢遵命离去,“池先生,您这样下去会失血过多的……”
“滚——”池禹森回头怒视着,眼白通红。
他的手臂无力地垂着,血滴不停往下落,几乎连成一条线。
特护恐惧地后退两步,倏地,好像想起了什么,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屋子里静下来,池禹森的情绪却并未平复。
他死死地盯着薇茵开车离去的方向,脑海里思潮翻滚。
四十分钟后,低沉的男声在他身后响起。
“森少……”是方齐云。
“什么时候长出息了?竟然听命于一个小小的特护!”池禹森讥诮道。
方齐云走到他身后,睨了一眼地上的血迹,“您也说了,她不过是个小小的特护,照护病人的身体是职责所在。想来也是实在没辙了,所以才会打电话给我。”
他当然不会告诉池禹森,听特护说池先生不肯让她处理手伤时,他是并不想过来的。
而特护提及池先生受伤的原因,说可能是院长惹恼了他才导致他挥拳砸玻璃,这就令方齐云不管不顾地赶了来。
“齐云,你觉得小东西还跟以前一样吗?”池禹森忽然调转话题,问了这么一句。
大管家愣了下,“重逢之后我跟她接触得不多,只觉得她比以前成熟了一些,别的倒是没什么变化。”
池禹森转过来看着他,嗤笑一声,“阅过的男人多了,自然不会纯真了!”
这话令方齐云蹙起了眉头,“资料上不是说她这两年没有接触过几个男人吗?”
“资料你也信?”池禹森冷哼着摇头,走去外间,坐在沙发上。
手指还在流血,一路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方齐云跟过去,站在沙发前,“森少,你的手得包扎,可能伤到大血管了。”
池禹森抬手看了看,“怕什么,这点小伤,死不了人。”
方齐云心知再劝也没用,索性住口。
特护始终站在大门口,战战兢兢地等候吩咐。
见两个男人都沉默不语,她就端着消毒用具走了过来。
试探着把消毒用具放在边几上,见池禹森并未反感地吼叫,她便单膝下跪,用镊子夹了消毒棉,哆嗦着去擦拭还在渗血的伤口。
冒死包扎不是因为她敬业,而是这位主儿真的开罪不起。
若是伤口处理不及时导致破伤风或者感染什么的,她的饭碗定会被摔得稀碎。
熬了这么多天,明天魔头总算要出院回家了,她可不能前功尽弃啊!
方齐云望着特护的可怜相儿,实在于心不忍,便矮下身子,抬起池禹森的小臂,协助她做包扎。
特护来不及感谢,以最快的速度把伤口处理好。
“还好还好,没有伤到大血管。”紧张加忙碌,令她大汗淋漓。
“谢谢你,小刘护士。”方齐云微笑着道谢。
特护跟他点头致意后,端着消毒用具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这时,池禹森的情绪终于平静了许多。
“齐云,把东西简单收拾一下,我现在就要出院。”微眯起眸子,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大管家一愣,“森少,不是定在明天出院吗?”
“今天和明天有分别吗?”不答反问,语气生硬。
方齐云赶紧点头,“好的,我这就去办理出院手续。”
池禹森阖上眸子,仰靠在沙发上,作等候状。
因了豪华病房的所有服务都是优先的,十分钟后,方齐云就办好手续回来了。
东西不多,简单收拾一番,连一个旅行袋都没装满。
“要不要跟她打个招呼再走?”出门前,方齐云提醒道。
池禹森没搭茬,顾自出了寒松居,往电梯走去。
当初他是被担架车推来的,眼下好端端的走出去,心情倒也还不错。
上了巴博斯,没等方齐云发动车子,池禹森说了个地方,“去冯氏医疗中心。”
方齐云怔了一下,“森少,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
“齐云,你又话多了……”池禹森意味深长地说了几个字,靠好了身子,闭上星目假寐。
方齐云知道这是问不出什么了,便驾车直奔冯氏。
现在的冯氏医疗中心,已经由冯老的爱徒丁医生来全权负责。
冯老年纪大了,除非是关系特别好的人,否则就算给再多的诊费他也不会出诊。
池禹森和方齐云才进医疗中心的大门,丁医生闻讯赶来,三人直奔他的办公室。
“森少,我得给您做个详尽的检查,然后才能确定是否可以做复原手术。”甫一落座,丁医生就开门见山说道。
“我也知道这个是有一定成功率的,未必每个人都能够完全恢复。”池禹森努了下嘴,“尽人事,听天命吧!”
方齐云听了二人的对话,已然猜到了八九分,心里不禁一紧。
稍后,丁医生亲自为池禹森做了相应的检查。
等待结果的时候,三人坐在接待室里喝茶聊天。
终于,有工作人员把检验汇总送了过来。
“如何?”池禹森从未像现在这样急于知道一个答案。
丁医生微笑着点头,“森少,您的身体状况良好,可以做疏通手术。”
“好,今天就把手术做了吧!”池禹森淡然做了决定。
“可以,我去安排一下。”丁医生说完,离开了接待室。
方齐云始终若有所思地沉默着,他明白这个手术意味着什么。
“再给她一个孩子,让她再度体会到因我而遭受的生育之苦,她才能再度塌下心来,对别的男人彻底死心。”池禹森忽然寒着眸子开口,声线冰冷。
方齐云想都不想就问了一句,“你是想用孩子拴住她的人或者她的心吗?”
池禹森仿佛看陌生人一样盯着他的大管家,“你认为我会用这种拙劣的方式来把她留在身边?不,她已经在我身边了,除非我赶她,否则她是绝对不会走掉的。而我也不屑于拥有一颗沾染过无数男人的千疮百孔的心!我只是想让她体会到再次怀上仇人的孩子是个什么滋味!”
每一个字都冷酷得好似来自地狱。
看来,他是真的伤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