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台前幕后 66.第六十六章
作者:少地瓜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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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内出轨的事情被扒出来,就这么明晃晃的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冼笠然又羞又气,后悔不该头脑一热就放任苏恒去跟冼淼淼见面,结果这可倒好,目的没达到,反而自己也被拖下水。可他转头一看哭的梨带雨的苏恒,一股气又憋在心里发不出来。

  不过,私生子这件事情他们捂得很严实,就连尚云璐和尚清寒都未必知道,冼淼淼一个丫头片子又是从哪儿听到的风声?

  失策,真是太失策了!

  私生子的事情一爆出来,哪怕冼淼淼动手打人不对呢,可首先她就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谁还能责怪一个为去世的亲妈出气的孝顺女儿吗?

  早知道,早知道当年就不应该让那两个孩子出生!

  “对不起笠然,”完全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苏恒抽抽搭搭的抹着眼泪,越发显得柔弱无比,“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真的什么都没说,她,她呜呜”

  冼笠然有些烦躁的扯了扯领带,胡乱摆摆手,“不干你的事,你好好养伤,剩下的我会处理。”

  话没说完就见他的助理在门口那儿探头探脑的,冼笠然又胡乱安抚了几句,然后快步走过去,“什么事儿?”

  助理压低了嗓子道,“外面好多媒体和记者,还有大量的围观市民,等会儿可能会有些混乱,您跟苏小姐先有个心理准备。”

  冼笠然恨得牙痒痒,“都闲的没事儿干了吗?!”

  助理在心里一个劲儿的苦笑,心道人家就是娱乐圈的八卦记者,当然是哪儿有八卦往哪儿挤。眼下国内最轰动最具爆炸性的新闻,可不就是您几位了么……

  “爸爸,妈妈呢?”

  冼笠然刷的抬头,看清从门口走进来的两个孩子后瞬间从沙发上弹坐起来,脱口而出,“你们怎么来了?”

  来的是他跟苏恒的两个私生子,儿子苏念比冼淼淼还要大半岁,都是大四;小的是妹妹苏悦,今年刚上高二。

  苏悦皱着眉头,清秀可人的小脸儿上满是不悦,“爸,下面那都什么人啊?干嘛不让我们走正门?真讨厌。”

  苏念一愣,有些迟疑的开口,“不是您派人去接的我们吗?说是妈妈出事了……”

  司机过去的时候他正忙着写论文,还不知道网上出了什么事,听说苏恒受伤登时就慌了神,确认了对方出示的璀璨工作证就跟着走了。可现在看冼笠然惊讶的表情不似作伪,他终于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如果那人不是爸爸派去的……可他和妹妹也没什么损失啊?

  冼笠然脑袋里嗡的一声,坏了!

  “爸爸,你怎么了?”苏悦年纪还比较小,又一直被宠坏了,也不耐烦关心其他事情,只是伸着脖子四处看,“妈呢?”

  他们两个的身份虽然曝光了,但因为消息刚传出去不久,网民并不知道他们的样貌,不然早在他们一下车就被堵在下面了。

  这会儿冼笠然脑子里乱的跟抽不出线头的麻团似的,嗡嗡响,一时间手脚冰凉,肝胆俱裂。

  老头子知道了!

  *****8

  确实是尚清寒安排的人去接的苏念和苏悦,作为公众人物,苏恒的子女就读的学校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也正因为此,他才能轻轻松松的把人带出来。

  尚清寒倒没想过要撕票什么的,只是让司机不着痕迹的弄了俩小崽子的头发,又让人去冼笠然的办公室找了他的毛发,然后一起送去dna检测中心。

  在这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八卦流传、发酵的速度极其惊人,从事发到现在不过几个小时,有关“冼淼淼打人”“苏恒第三者”“苏恒私生子”“璀璨老总婚内出轨”的话题数量就多达十几个,而且还在不断增长。

  原本事情本来没那么糟糕,可也不知是竞争对手落井下石还是有心人刻意引导,网上竟然突然多出来好多冼笠然跟众多明星的暧昧照片:不管是各种酒会还是宣传活动,每一张照片上的冼笠然跟艺人的姿势都极尽暧昧,要么搂搂抱抱,要么看上去干脆就是在激吻,而且表情各种猥琐!

  其实只要存心,类似的照片每个人都能有那么十几二十几张,就算没有真事儿可也以借位嘛,但问题就在于照片会不会被发出来,以及什么时间发出来。

  现在冼笠然前脚刚爆出和第三者有两个跟原配女儿年龄相当的私生子女,本来辛苦经营的良好名声就岌岌可危,后脚又突然爆出来这么多暧昧照片,想不让人想歪都难。

  更甚至不仅有照片,发照片的匿名人还煞有其事的写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小细节,包括其实冼笠然根本就是个妄图借老婆上位的渣男,贪得无厌又十分好色成性,明明已经有了个完美老婆还不知足,经常以各种理由骚扰璀璨内部女艺人和其他工作人员,绝大多数人都不堪其扰却又无能为力等等……

  名人,尤其是这种隐藏在幕后却掌控无数明星存亡命脉的名人,立场本身就很微妙,从娱乐业出现至今,各种潜规则后上位的真假新闻就从来没断过。你就算没那个心思别人都会自动替你脑补,更何况现在照片和“证词”都爆出来了,说没有,谁信呐!

  而且比起追查真相,世人好像更偏好推翻神坛的举动,一旦一个原本声明地位都无懈可击的人出现一点儿把柄都会被抓住不放,更何况现在冼笠然几乎是满头的小辫子让人抓!

  冼笠然到底是不是好色成性暂且不论,他凭借老婆上位的事实确实铁证如山、不容辩驳,于是无数从很多年前就羡慕他走了狗/屎运的键盘侠们立刻就激动了,纷纷表示“我们早就知道这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大家一直以来都被蒙蔽了而已……”

  接近着就有粉丝抱怨,说既然冼笠然行为这么不检点,捂了这么多年才爆出来,谁知道私底下还有没有别人?谁知道实际情况到底有多严重?我们的偶像们得吃了多少苦啊,这种人根本就不适合继续担任娱乐公司的高管!

  跟这些情绪激昂的谴责派比起来,少数几个试图还原事实真相的人们的呼声往往刚一出现就被海量新留言压下去了,简直微弱的可以被忽略不计!

  于是,一大半璀璨女明星的粉丝们都开始担忧其自家偶像的生存环境来,而当某位匿名者再次煞有其事的表示,其实听说冼笠然根本就荤素不忌、男女皆可之后,剩下那一半男明星的粉丝们也没办法保持冷静了……

  假如网民议论的范围仅仅局限在冼淼淼一家人,那么璀璨高层和董事们还有可能作壁上观,但当他们发现璀璨的股价竟然也开始下跌时,终于坐不住了。

  原因很简单:

  试问,聘用这么一个个人品质和生活作风问题都极其严重的人作为决策者之一的娱乐公司,真的有前途吗?

  外面一片哗然,股市跌宕起伏,璀璨内部也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尤其是冼笠然一派的更是坐立不安。眼见冼笠然要被收拾了,那么他们会不会也被牵连?

  跟冼派的惴惴不安不同,尚云朗一派瞬间趾高气昂起来,仿佛走路都带了风,偶尔讲话连声调都高了一个八度……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还有,好死不如赖活着。

  可惜冼淼淼了几十年才明白过来,而且还是在死后。

  出身名门的富三代,手里永远都攥着不完的钱,名车豪宅不在话下,一句话能成就一个明星,一句话也能把娱乐圈的天之骄子打下地狱……

  如果一个人拥有这么优越的先天条件还想不开,闹着寻死觅活的,估计她就真该死了。

  于是冼淼淼死了,哪怕她以一种游魂的状态飘飘荡荡近百年,还是忘不了那一天。

  她那位娱乐公司大小姐出身的妈妈去世还不满一周年,爸爸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宣布这个家将迎来一位新的女主人。

  虽然已经年近半百,但冼笠然仍然拥有一股普通男子难以比拟的魅力。他笑的非常温和,眼中是一如既往的胜券在握,“淼淼,你不是一直抱怨孤单吗,那以后让苏阿姨陪着你好不好?”

  冼淼淼当即呆在了餐桌边,然后就觉得有股熊熊怒火直冲天灵盖。她恶狠狠地将筷子拍在有着美丽纹路的实木餐桌上,大声尖叫,“不好!”

  冼笠然微微蹙眉,脸上的笑容逐渐被一种淡淡的不悦取代,“乖,不要任性,苏阿姨你也见过的,她是个很”

  不等他说完,冼淼淼就站起来将桌上的杯盘碗碟都扫到地上,尖着嗓子喊道,“对,我见过,她就是个臭不要脸的女表/子!”

  现实生活毕竟不是演电视剧,冼淼淼并没有站在原地等着父亲过来扇自己的耳光。她成功报销一套昂贵的意大利进口餐具之后就冲回了房间,反锁了门,捂着被子哭了个昏天黑地。

  这他妈的算什么玩意儿!

  以前你们那些海誓山盟呢?说好的“世易时移情不变”呢?

  才一年,我妈坟头的草还没长满呢,你就迫不及待的往怀里拉人了?

  还苏阿姨,我呸!

  以前就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好歹还知道点分寸,不像一般的那些小妖精似的没皮没脸往上凑,感情人家都在这儿等着呢。总裁太太!可不比什么小三小四的好听多了!

  而且,那贱/人还有俩孩子呢,冼笠然啊冼笠然,你可真够可以的……

  冼淼淼非但不是包子脾气,反而十分好斗,但被宠坏了的脾气让她的聪明发挥不出十分之一的威力,往往是输了才知道自己又被人下套了。

  从那天起,冼家父女就陷入了旷日长久的战争状态,热战冷战,甚至是冼淼淼抓着手边任何能抓到的东西劈头盖脸的往冼笠然身上砸……

  但一切斗争都抵挡不住冼笠然娶新老婆的进程。

  冼淼淼对他和苏家三母子的怨气越来越深,越来越重,她的脾气变得更坏更糟,她拒绝一切来自外界的关怀,甚至是外公。而当得知那两个孩子竟然真的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妹后,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从天而降,一切的侥幸都轰然倒塌。

  她歇斯底里的对着冼笠然拳打脚踢,又哭又喊,然后头也不回的开车出去。

  这一去,她就再也没能以活人的状态回到这座房子。

  医生都说了,在那样接近两百的时速下撞车还能有口气在,已经是万幸。

  冼淼淼以植物人的状态在重症监护室挣扎了一年多,终究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咽了气。或许是太不甘心,她发现自己死后竟然也没有消散,而是以游魂的形式继续游荡在世间。

  她能看,能听,但唯独什么都不能做。

  她亲眼看着刚失去女儿的外公又被这一噩耗伤的体无完肤,亲眼看着那恶心的母子三人以胜利者的姿态鸠占鹊巢,亲眼看着那个枉为人父的混蛋接手了母亲留给自己的所有股份和其他遗产,然后无比大方的分给那两个外来崽子……

  最初的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冼淼淼不甘,愤怒,几乎要从空荡荡的腔子里面呕出血来,但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有那么多次,她无比希望自己能像话本小说里描述的那样变成厉鬼,将这一窝子蛇鼠虫蚁统统屠戮殆尽。然而希望总是用来破灭的,最终,她还只是一团什么都改变不了的空气而已。

  最后,外公去世,空有雄心壮志却没有实际能力的大舅舅在跟冼笠然的斗争中惨败。

  最后的最后,曾在业内横行数十年的璀璨娱乐公司,终于也变得星光黯淡……

  时间是很残忍的存在,它能消磨光任何曾经比海深比山高的情谊;而同时,时间也是很宽厚的,它能让任何铭心刻骨的伤痕愈合,也能让许多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变得一目了然。

  她本以为,自己就会这样一直飘下去,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见证沧海桑田,可突然有一天,她整个鬼都像是被什么奇怪的力量吸了进去,眼前一黑一明,再一次感受到了久违的沉重。

  这是属于肉/体的重量,一种对她而言已经久到早已被忘却的感觉。

  冼淼淼曾经是个有着火爆脾气的小姑娘,但是当她一个人,哦不,是一个鬼飘飘荡荡孤孤零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过了百十年之后,已经很少有什么能够引发她的情绪波动了。

  然而当她发现自己重新拥有了身体,重新拥有了心跳和呼吸,真的能够实打实的拿起物件,甚至镜子里的那个人还是年轻的满脸都是胶原蛋白的冼淼淼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她重新活过来了,回到就冼笠然的再婚问题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虽然没能再跟妈妈见一面,但能够拥有第二次生命,已经足够冼淼淼感激上苍。

  冼淼淼从未想过如果人生能再来一次的话她要怎么做,所以当这样的现实真的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的大脑瞬间混乱起来。

  想做的事情太多:

  孝顺外公,保护好妈妈留给自己的一切,阻止璀璨的颓败……

  相较之下,报复冼笠然和苏恒一家四口,反而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她曾经那么恨那么恨那个姓苏的女人和她的一双儿女,也那么怨那么怨冼笠然,恨不得将他们食肉寝皮,然而当她纯然以旁观者的角度见证百年变迁,才发现心中的那些怨恨早已变得不再像自以为的那样重要。

  以前的自己,眼界还是太狭隘,目光还是太短浅。因为不管是某种意义上倒插门的冼笠然还是后来者居上的苏恒,说到底,他们不都是为了璀璨么?如果自己能够不负母亲的遗愿,拿下璀璨,笑看那些小人竹篮打水一场空,岂不是比什么报复都来得痛快?!

  终于确定了自己人生目标的冼淼淼眼中的迷茫一点点散去,笑的一脸畅快,隐隐带着那么点儿毛骨悚然。

  眼下,冼淼淼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卖房子!

  当天深夜就起风了,刮得地动山摇的,睡在房间里的冼淼淼有点失眠,中间数次听着外面妖精组团下山一样的呜呼声数羊。然后第二天早上一开窗帘她就呆了下,竟然下雪了。

  赵姨敲门进来,刻意放缓了声音说,“刚发布了降温警报呢,又下雪,昨天准备的外套有点薄了,我把你最喜欢的那件大毛斗篷拿出来打理下穿吧?”

  气温一夜之间就从零上三狂降到零下五,再合着外面有一搭没一搭飘下来的零星雪,倒真有了几分寒冬腊月的味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就才零下五度而已,在无数招摇过市的小妖精眼中,这完全还是个可以穿短裙露大腿的温度,可冼淼淼愣是把自己包裹的密不通风,活似缩水版的黑熊。

  出门之前,她站在落地镜前照了照:

  黑珍珠项链若隐若现的从薄黑皮斗篷中露出来,斗篷的下摆直到小腿肚,稍微一动就能看见黑皮靴从两扇衣摆中间露出来……

  从赵姨手里接了黑皮包,冼淼淼扬起一个跟全黑完全不搭的灿烂笑容,“我妈喜欢看我穿得暖和。”

  老爷子今天也是一身黑,才几天不见,冼淼淼就觉得他脸上的皱纹又深了,仿佛老宅院中那饱经沧桑而绽裂开的松树皮。

  祖孙两个无声对视了几秒钟,四只眼睛就开始隐隐泛红,于是赶紧上车。

  青芜墓地在全国都是有名的,不仅因为环境优雅,更因为风水好,而尚云璐就占了里面风水最好的地段之一,隔着老远都能看见那块愣是有鹤立鸡群之感的大理石墓碑。

  刚下车走了没几步,祖孙两个就远远地看见冼笠然也深一脚浅一脚的从另一头过来,手里还捧着一束。

  老爷子立刻就重重的哼了声,然后眯着眼睛看他背后那辆车,隐约分辨出来里面有人。

  显然冼笠然也看见了他们,于是双方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

  “爸,淼淼。”

  微微气喘的冼笠然舔着脸叫了声,然而不管是老丈人还是女儿,都不鸟他。

  “这谁放的?”老爷子用下巴指着墓碑前面一大束加固过的白玫瑰问。那可真是大,冼淼淼严重怀疑可能有近千朵。

  提前过来打理的助手快步上前,小声说,“二少爷一大早就来过了。”

  老爷子哼了声,怒气微消,“算他还有点良心。”

  他都这么说了,半个小时前刚从情/妇被窝里爬起来,又了二十分钟闯红灯赶来的尚云朗难免有点压力过大,要不是不远处有狗仔虎视眈眈,想来老爷子的拐棍儿早就代替白眼球打到他身上了。

  屏蔽掉这些暗流汹涌不管,隔了一个世纪后再次站在这里的冼淼淼心里,也还是非常复杂的。

  寒风肆虐,吹得脸颊生疼,雪粒子打在身上劈啪作响,几次呼吸之后下半张脸基本上就没什么知觉了,就连眼泪在脸上冻成冰道子也觉不出疼来。

  既然都能重生了,那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再早一点呢?好让我能再听一次妈妈的话……

  无声的哭泣最具感染力,冼淼淼这么静悄悄的掉泪,引得老爷子也有点受不住,拄着拐棍儿的手都开始发抖了,只是不住的抚摸孙女的后背,“唉,好孩子,好孩子……”

  冼笠然和尚云朗跟着胡乱劝了几句,虽然有点虚情假意的,但这会儿显然祖孙两个没心思追究,场面倒也显得挺和谐美满,搞得远处试图偷拍诸如“父女二人墓前撕逼”之类新闻的狗仔有些意犹未尽。

  天气恶劣,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饶是冼淼淼难过也不敢多呆,抓紧时间在心里跟妈妈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往回赶,可紧赶慢赶的,老爷子没什么事儿,她倒发烧了。

  虽然医生说是着凉,但老爷子坚持认为她是伤心过度,当即力排众议把孙女安排在自己的老宅里,不亲眼看着好全了不让出去。

  冼淼淼自己心里清楚,虽然她的体质确实很容易发烧,但着凉、伤心都只是诱因,真正的原因,却是她的放松。

  对,就是放松。

  重生以来她全身的弦一直都绷得死紧,决定要走的路之后要时时刻刻忍受各方面的质疑,要担心外公的身体,要分心对付伺机而动的冼笠然和尚云朗,还要顶住压力、亲自跑进跑出的挖掘、培养人才……

  在这之前她一直都觉得,都已经飘飘荡荡近百年了,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坎儿过不去,什么苦难熬不下来呢?

  可当看到那块墓碑的瞬间,冼淼淼辛苦铸就的堤防轰然倒塌,铺天盖地的思念、委屈甚至是自以为已经被抛弃的怨恨就像是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寒气一样无孔不入,让她无处可逃。

  她想妈妈了……

  她也想像其他年轻人一样,回到家里能看到妈妈温柔的笑,遇到困难和委屈能有人倾诉……

  跟思念同时疯狂增长的,还有她对于冼笠然的憎恶和怨恨!

  她终于确定,哪怕已经过了一世,哪怕已经狠心劝过自己,她其实还是放不下那份仇恨。

  她恨这个男人的无情无义,恨这个男人的鸠占鹊巢,恨这个男人的厚颜无耻……

  或许只有在母亲面前,她才能轻易卸下心防,让一切辛苦隐藏的情绪宣泄。

  不过这种宣泄似乎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比如说生病。

  冼淼淼打小就不喜欢吃药,然后老爷子就拄着拐棍儿进来了。他也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时不时的冒出来一句,“你这是在剜我的心啊……”

  然后冼淼淼就用一种英勇就义的气概吃光了所有医生开的药。

  她不敢,也不舍得再让外公伤心了。

  因为生病,冼淼淼外出的打算遭到了老爷子空前强烈的反对,她不得不费将近一个小时游说,等她匆匆赶到公司,发现任栖桐早在大厅等着了。

  小青年旁若无人的靠在沙发上看书,大长腿都快要伸到过道上去,周围一圈儿人有事儿没事儿都往那边撒吗几眼,还偷拍,激动的跟动物园参观似的。

  看到这副情景后,冼淼淼不免有些小得意:

  哪怕老娘现在还没有过硬的成绩,可挖来的角色还不是让你们垂涎三尺?这是我的人!

  确实是她冼淼淼的人。

  托老爷子开绿灯的福,她拟定的合同里的甲方并不是璀璨本身,而只是挂在她名下的工作室。鉴于该部门眼下就只有冼淼淼一个光杆司令,也就是说,不管是邓清波还是任栖桐,都是单属于冼淼淼的艺人,哪怕日后她跟璀璨高层闹翻了,也大可以带着自己的班子走人……

  说好了八点半,现在都八点三十八了。绅士归绅士,但守时这条与人交往的最基本准则完全不分男女。

  冼淼淼本人也非常不喜欢迟到,因此在任栖桐表态之前就很爽快的道歉,“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听见声音不对,再看看她脸上的口罩,任栖桐皱着的眉毛松弛下来,“你生病了。”

  他也看到网上的报道了,原来昨天是她妈妈的忌日……

  喉咙发痒的冼淼淼压抑着咳嗽两声,光明正大的转移话题,“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

  冼淼淼给任栖桐找的声乐老师是业内大手,一般人轻易请不到,这次她也是搭上了老爷子的面子才把人拿下。

  刚见面的时候,声乐老师对任栖桐这个看上去就像靠脸吃饭的家伙可以说相当冷淡,直到后者按照他的要求试了一组发声,这才勉为其难的点了头。

  冼淼淼一直都站在旁边看,见老师点头,她竟也诡异的生出一种我家有儿初成长的欣慰来。

  她还病着,时间一长就觉得脚下发软,自己去外面搬了把椅子进来。

  瞥到她的举动,任栖桐微微蹙了下眉,一言未发,学的更认真了。

  室内暖气开得足,冼淼淼坐下没一会儿就觉得昏昏欲睡,她努力跟睡魔奋斗了会儿就一败涂地,再醒来发现眼前空无一人。

  “嗯?”

  刚一低头,她就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挺眼熟的外套。

  正琢磨这衣服是谁的呢,旁边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就伸过来把它拿走了,“醒了就走吧。”

  看着任栖桐若无其事的穿衣服,冼淼淼不自觉有点儿羞耻,忒不争气了,怎么就睡着了呢……

  本来安排的是任栖桐今天就只剩下一节音乐写作课,可刚见了老师,他就转头跟冼淼淼说,“你走吧。”

  “啊?”正脚底发飘的冼淼淼顿时就有点懵,“为什么呀?”

  任栖桐回答,“我上课不喜欢有人打扰。”

  写作老师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不给冼淼淼面子,下意识的收声,努力缩小存在感。

  冼淼淼习惯性的跟任栖桐对视了几秒钟,然后就见后者略显不自在的别开了头,耳根隐隐有些发红。

  她先是一怔,然后就笑了,“好。”

  这家伙,真是。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还有,好死不如赖活着。

  可惜冼淼淼了几十年才明白过来,而且还是在死后。

  出身名门的富三代,手里永远都攥着不完的钱,名车豪宅不在话下,一句话能成就一个明星,一句话也能把娱乐圈的天之骄子打下地狱……

  如果一个人拥有这么优越的先天条件还想不开,闹着寻死觅活的,估计她就真该死了。

  于是冼淼淼死了,哪怕她以一种游魂的状态飘飘荡荡近百年,还是忘不了那一天。

  她那位娱乐公司大小姐出身的妈妈去世还不满一周年,爸爸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宣布这个家将迎来一位新的女主人。

  虽然已经年近半百,但冼笠然仍然拥有一股普通男子难以比拟的魅力。他笑的非常温和,眼中是一如既往的胜券在握,“淼淼,你不是一直抱怨孤单吗,那以后让苏阿姨陪着你好不好?”(83中文网)</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