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逃 035 退出门户网
作者:孟子曰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楚偕又站在那处山坡上,不同的是此时多了李化雄,和姜琳一左一右地扶持他。其实楚偕和雁衡阳两人的事,精明的李化雄又如何没看出来呢。他看待楚偕就像对自己的儿子,楚偕的心思他明了着呢,只是怕揭穿了楚偕会难为情,也便装作不知晓。

  那次他执意要离开公司,其实也就是怕自己和雁衡阳相处不来,这会让楚偕夹在当中为难。

  其实楚偕不善于掩藏对雁衡阳的感情,要想看出端倪那并不难。

  山谷中一点都不寂静,十多台挖掘机正在工作,轰鸣声不绝耳。那些高挂起的探照灯将这方寂静的地方变为明亮的白昼,不再宁静,喧哗而且烦躁。

  楚偕就这样瞪着眼,有时候人不免会无能为力,他已经深刻体会到自己的无能。

  “太过份了。周成分明是想用衡阳的尸首来要胁你,楚偕,你不要上他的当。”姜琳气愤地骂道。

  李化雄拍着他的肩,安慰道:“冷静,周成在目的未达成前不会乱来。”

  这些都对他无济于事,早在周成来医院的时候他就妥协了。雁衡阳是因他而死,他如何还忍心看见她血肉横飞尸骨不全呢。

  他拼命地咬着唇才未将一腔热血抛洒出来。

  “姜琳,给周成打电话。”他的身体在凉风中颤抖。

  “楚偕。”姜琳阻止。

  他望着漆黑的夜幕闭了闭眼眸,脑中的那个美丽又充满怨恨的影子浮着,他坚定道:“给他打电话。”

  姜琳还待要说什么,但李化雄用眼神阻止了她,她无奈地叹息一声,就连李化雄这个老古板都站在楚偕这边,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来拦阻他。姜琳返身打开车门,从包中取出手机按下周成的手机号码,很快手机便通了,里面传出周成笑意微露的声音。

  “周总,我是姜琳,楚偕找你。”说着,姜琳把手机交到楚偕手上。

  楚偕的声音很冷,“周成,我要见你,你约个地方。”

  “好。我们就在岐山见面,其实你已经来了。”周成的声音仍是不愠不怒,隐约中有一种把任何事掌握在手的洞悉感。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看见你,还有姜琳和李化雄。你过来,一个人走过来,往前走,走三百米,我就在那里看着你们。”周成在他的爽朗的笑声中挂断手机。

  楚偕把手机扔回到姜琳手上,撑着往前走,但走出几步便差点歪倒在地,姜琳赶紧扶上去。

  “周成说什么。”

  “他就在这里,说和我单独说,你们就在这里等我。”他甩开姜琳的手,慢慢地往前趟去。

  那段路不够长,却对于他亦步亦艰,虚弱的身体没有足够的能力支撑他,脑袋浑浑噩噩,被夜里的冷风一浸整个身体就像泡在结冰的河水里,哆嗦颤抖,使他十足像个年逾古稀的老者的步伐。

  三百米的前方隐在浓重的黑暗中,有一双鹰鸷的眼眸盯着他,那双眼眸即便在黑暗中也是闪闪发光,不能遮掩的光芒。

  是周成。

  楚偕瘦削的身体顿时僵住。

  借着微弱的星光,楚偕看见周成的手上拿着一副望远镜。

  “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周成没有看他,面对着山谷,山风拂动他的发丝。

  “你想怎样。”楚偕没有废话,对周成不需要说什么客套,他也不吃这套。

  “爽快。”周成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提太出格的条件。楚偕,你给听好了。”他的声音突然就在这里严厉起来,以一种呵斥的语气直逼进楚偕的耳中。

  “给我马上滚出门户网,我周成在门户网霸主的地位不是你楚偕就能撼动。你听清没有,滚出门户网,以后有我周成在的一天,你楚偕就别想进入门户网。”

  严厉的呵斥就像火辣辣的几巴掌甩在楚偕的面上,他垂着头用很低的声音道:“我会退出门户网。”

  “我听不见,你大声地告诉我。”周成轻蔑地勾起嘴角,能让一个眼高于顶的人俯首听令于自己,那真是一件浑身舒畅和成就感的事。

  楚偕咬了咬嘴唇,他明白周成是在故意污辱自己,但是现在他没有反抗的权利,他的弱点被周成抓在手心可以放肆地揉捏。“我,楚偕退出门户网。”

  从喉咙里嘶声喊出的声音却是那么地悲壮,夜里幽冷的风将他的声音送远,一点点地在山谷里荡开。

  周成满意地大笑,道:“楚偕,你可以回去,记住三天后一定在报上发表申明从此退出门户网。”

  楚偕默默转身,走不及远山谷下的轰鸣声嘎然而止,周成轻笑的声音顺着风飘进耳朵。

  “雁衡阳,你生前害我不少,但死了总能帮上我的忙。”

  他心里一痛,差点头晕眼花栽倒在山路上。山里的风变得更冷,幽幽咽咽,悲悲凄凄,仿佛是某个冤魂在哭泣。

  深夜最后的一线黑暗在袅袅而起的晨烟中消灭,北河村最外面的屋子里林小花暖暖地说着话。昨日夜里她就开始替雁衡阳收拾衣物,其实也都是她自己的家常旧衣,择了几件样式新颖成色新的衣服给打了包。想着南方生活贵,林小花趁着雁衡阳睡着后又去邻近几家借了两千块钱,用手绢包好一并塞进包中。

  夜里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拉着丈夫二川小声嘀咕,原先想着把雁衡阳送到亲戚家藏着,但还是怕口风不牢反而害了雁衡阳,最后还是决定遵从雁衡阳的意思。确实她走后,再没人知道她的行踪,那便是真正地安全了。

  锅着煮着一条五寸来长的鲫鱼,香喷喷地泛着乳白色的鱼脂油,林小花从橱柜里取出一筒细面条,放进一把,加了盐。

  这条鱼本来是二川在河里捉来给林小花补身体,林小花自生产后奶水一直不足,邻人便教了他用鲫鱼来补虚通乳。林小花是个心性随和的女人,知恩图报,觉得自己帮不上雁衡阳什么,便尽心尽力地侍候她吃住。

  雁衡阳刚起床,林小花便将那碗鲫鱼面条端到了她的床前,恭恭敬敬用盘子托着怕烫着她的手。雁衡阳接了过来,盯着这个善良的女人瞧了好半天才低着头吃起来。

  有时候感谢不用放在嘴边说,只管接受,待来年报答。

  从碗沿上袅起的淡薄的烟雾熏湿了眼眸,浓密的睫毛上湿漉漉,她的纤细的眉梢上噙着一缕笑意,终于在这个背叛和陷害的人世中,有这么一家人关心和帮助自己。

  林小花和二川借了一台三轮车将雁衡阳送到市区,二川骑车,林小花将自己的儿子抱在怀中,和雁衡阳对面相坐。一路上,林小花陪着雁衡阳说说笑笑,到市区虽然路途遥远但时间过得很快。

  三月的下旬坐火车的人并不多,j市北站的广场上三三两两送行的人,雁衡阳和林小花一家人挤在当中并不显眼。

  广场上有几个警察来回地走动,雁衡阳把头上的围巾把往面上拉了拉,尽量遮住左脸上的伤口。伤口在寒冷的天气中愈合较慢,能够引起他人注意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脸上的这条骇人突兀的伤口,它会引起怀疑和猜测。

  不过这样的打扮其实也不会引起多大注意,她穿着林小花的花棉袄,穿着黑棉裤,戴着一条灰色的围巾,这样和一个乡下妇女并没多大区别,广场上这种装扮的妇女可不少。

  巡逻警察的眼睛只是略微地往他们这里瞟了瞟,便晃到别处去。

  “路上保重,注意身体。”林小花含着泪水叮嘱。

  “谢谢。”雁衡阳微笑地抱过她手上的婴儿,那孩子在林小花的怀抱里睡得很香,她俯下身在婴儿娇嫩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吻,然后将他还给林小花。

  二川在旁憨厚地摸着脑袋笑。

  雁衡阳看着广场上的大钟,又瞧着手中的火车票,时间所剩不多。

  准备进站。

  “喂,你把身份证拿出来。”突然一个胖墩墩的警察拦住二川,大声地命令。

  雁衡阳猛地一惊,将手中的包夹紧了些。旁边二川虽有些慌张,但还是很快地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破旧的钱包。胖警察拿着他的身份证对着他看了好半天才还给他,然后又拦住下一个男人。

  有惊无险。雁衡阳松了口气,三人进去。

  进去没两分钟开往s市的火车开始检票,林小花和二川将她送到火车上,这才依依不舍地退到站台。雁衡阳隔着玻璃窗一直凝视他们,她看见林小花眼眸里的泪花和二川温厚的笑意。

  她抿了抿嘴角,笑起来。

  人活到这份上也值了,这难得可贵的情谊。

  火车启动,窗外林小花和二川的手在料峭的风中高高地扬起,雁衡阳将自己的半张脸都贴在窗上,试图把他们的身影都看在眼中。

  但火车越开越快,那两道身影便从眼眸中消失了。

  昏黄的阳光洒在窗前。

  雁衡阳起身去卫生间方便,此时卫生间里有人,她只得暂在洗漱处等待。火车的速度很快,尤其是处在连接口的洗漱间晃动得厉害。

  突然地便有一阵头晕脑眩,胃里翻滚得难受,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难道是晕火车了。

  半晌雁衡阳又否定这个答案,自己在国外的时候也坐过火车并没有晕呀。或许身体体质变差,这个倒是有可能。她闭上眼,靠在绿色的墙壁上休息养神。

  茫茫的黑暗中如火柴萤蓝的微光瞬间划过,那个曾被遗忘的意识在脑中火般升腾起来,不可制止。

  难道……会是……

  像再也不能承受这个答案,瘦弱的身体沿着光滑冰冷的墙壁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