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大夫没有制止老大夫们的询问，只是若有所思的看向了莘依依。
能把此事引导成如今这样的局面，这位定西侯夫人，果然很不简单啊！
得妻如此，想来那位定西侯顾文渊，也一定很不简单吧！
如此看来，这个分崩离析的天下，恐怕很快就要改朝换代了啊！
那将是一个新的时代，一个属于年轻人的时代，也是一个令人期待的时代啊！
而自己等人，虽已是迟暮之年，可若是能赶上这个年轻人的时代，也足够令人欣慰了。
江老大夫很是欣慰的叹了一口气，缓缓一笑。
不知不觉之中，天色已经渐亮。
东方那片微微发白的天空之中，突然涌出了大片绯色的朝霞。
绯红的霞光伴随着云破日出的那一道东来的紫气，瞬间涌入了山顶的这间佛殿里。
大殿上忽的安静了下来。
在霞光与紫气的弥漫下，映衬得佛像前的莘依依圣洁美丽得恍若仙子，让人不敢直视。
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女子，一瞬间不知今夕何夕。
大殿里安静无声，落针可闻。
老大夫们的视线一直静静的看着莘依依，神情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变得有些复杂。
眼前这个含笑而立的女子，真的不是上苍派来搭救苦难世人的仙女吗？
大家似乎都想说点什么，但似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或者是不知道该不该由自己来说。
绯色的霞光之中，老大夫们的视线开始互相碰撞。
最终还是江老大夫先开了口。
“顾夫人，北地的痘疮不等人啊，这就由老夫开始吧？”老头儿干脆利落的问道。
“好。”莘依依含笑点头，同样干脆利落道，“惊羽，把方才取来的新鲜痘毒呈上来。”
新鲜痘毒……
老大夫们听到这个，不由苦中作乐的笑了笑。
惊羽作为顾文渊的绝对心腹之一，当然是懂这取痘之法了。
原来，早在莘依依和老大夫们讨论的时候，她便已经去院外，和玄灵一起，从三头牛的身上刮下了一些痘粉。----这些痘粉，便是莘依依口中那新鲜的痘毒。
此刻，惊羽小心翼翼的端着一个白玉的小碗，站到了莘依依的身后。
老大夫们的目光，不由纷纷的转向了那个白玉碗。
那里面装的，便是痘毒吗？
江老大夫看向含笑而立的莘依依，拉过一旁的一张椅子，便大刀阔马的坐下了。
“来吧，顾夫人，先给老夫种痘吧。”他缓缓的举起了自己的胳膊，抬头一脸平静的说道。
其他几个老大夫也都纷纷开了口。
“顾夫人，还是先给我种吧，我的年纪比江老还要大上几岁呢。”年纪最长，便是试毒失败死了也没有什么，反正他也没几年好活的了。
“不，顾夫人还是让我先来吧。在这里，我的年纪最轻。”年轻最轻，身体的抵抗力便好上一些，也就最能容易扛过这痘毒之害。
大家各有各的理由，虽然都没有说出来，这场面却让更多的大夫也都围了过来。
“我来。”
“我来。”
“还是我来吧。”
“……”
佛殿里安静的气氛顿消，取而代之的是激动以及决然。
见到这样的场面，莘依依不知怎地，突然就忍不住鼻头发涩，很想哭。
“都说医者仁心，依依今日才算是知道了什么是仁心了。依依代天下万民，谢谢诸位了！”莘依依屈膝，深深的福了一礼。
“顾夫人，”江老大夫摆了摆手，诚恳道，“您不用谢我们，您才是这天下苍生的大恩人！”
其余的老大夫们没有说话，却纷纷点了点头。
“依依愧不敢当。”莘依依颔首，深深的吸了吸鼻子。
她选择在此时公开侯府的秘法，自然是有其私心的；可如今看着这些争前恐后想要试药的老大夫们，莘依依只觉有些惭愧。----她终究是当不得这大恩人三个字的。
“顾夫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就开始吧。”坐在椅子上的江老大夫为了保住第一个种痘的位置，不但一直都没有离开身下的这把椅子，反而在此时还抬高了一些手臂。
“好。”莘依依哭着笑着点了点头，再次施礼道，“那江老，就从您老开始吧。”
江老大夫没有丝毫的犹豫。
“说的就是我嘛。”他扬了扬高高举起的臂膀，像是在向四周的老大夫们示威一般的笑道。
老大夫们笑着摇了摇头，却纷纷让开了。
莘依依见此，亦是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向了大殿的一侧。----那里，周婆子早就默默的准备好了一切。
她先是用烈酒净了手，才从早已准备好的托盘里拿出了一把崭新的匕首，又用周婆子端来的烈酒小心的撩拭了几次后，再将匕首放在一旁佛龛下的长明灯上，反复仔细的炙烤着。而后，她又从一旁的托盘里抓出了少许的新棉花，仔细的裹在了一根细细的竹签上，将其浸泡在了烈酒之中。
这一系列的动作，莘依依都做得很稳，也很快，丝毫也看不出，她这是第一次替人种痘。----前世今生，她虽是从那冤家的手上学过两次种痘，然而，这也的的却却是她第一次亲自动手为人种痘！
莘依依的心，很静；所以她的手，更稳。
“江老，那我们这就开始了？”她稳稳的握住手中的匕首，颔首问道。
“开始吧，顾夫人。”江老大夫已经褪去了肩头上的衣裳，点了点头。----还好，他的年纪已经老到足以做莘依依的祖父了，在这般的情景下，倒也不至于十分的失礼。
莘依依点了点头，平稳的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匕首的锋刃很利，只不过是轻轻的一划，江老大夫的肩头便被划开了一条缝。
在血珠滚出的瞬间，莘依依用那根一头裹了棉花的竹签，快速的沾染了一些痘粉，迅速的抹在了江老大夫肩头的伤口处。
这一切，莘依依做得极快极顺，不过一吸之间，便已经完成。
老大夫们看着她的动作，不由睁大了双眼张开了嘴，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几息之后，还是江老大夫自己反应了过来。
“这就完了？”江老大夫回头，有些愕然的问道。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啊，只除了……有些痛。
“完了。”莘依依笑着点了点头。
见此，其余的老大夫们纷纷看向了江老大夫。
“江老啊，什么感觉？”
“是啊，你个老东西，还不赶紧给我们都说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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