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路无话，走到皇宫外。

　　“哼！竖子也！”

　　怒形于色的黄子澄终于忍不住了，转身盯着溜在后边的齐泰道。

　　前路被挡，齐泰没有办法，只好站住，一脸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多年好友和同事。

　　骂吧！

　　我齐泰的信念，从始至终没有变过，哪怕你们二人乃至天下芸芸众生不明白，骂我奸臣辱我生前身后名，我也不惧！

　　不过唾面自干而已！rqqz

　　黄子澄急了，就想冲上去和齐泰理论理论。

　　“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方孝孺扯住黄子澄的袖子，说话的语气非常萧索，他不仅仅失望于齐泰，更多的是因为皇帝。

　　以前他们三人一起教导皇帝的章，那时候皇帝是一个任何先生都挑不出刺的好学生，而等这个好学生登基之后，仍然对他们言听计从。

　　方孝孺犹记得，那时自己是如何的雄心壮志，他希望辅助皇帝打造出一个恒古未有的盛世，所以他兢兢业业，操劳国事。

　　可现在？

　　皇帝变了！

　　今天方孝孺提出罪己诏，不仅仅是想让皇帝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更是一种试探！

　　至于试探什么，不必多言，因为结果已经出来了，换在以前皇帝一定会同意下罪己诏的。

　　黄子澄心中确实对齐泰有很大的怨气，毕竟说好了一起向皇帝进谏言，可齐泰都干了些什么？

　　然而方孝孺都这么说了，黄子澄也不好再做什么，只好罢休。

　　方黄二人转过身，抬脚移步。

　　“希直、子澄（黄子澄的字，其以字行），且听我一言，陛下已不是少年时！”

　　见两人越走越远，齐泰终于忍不住抬起手，说道。

　　这一句话，既是提醒，也是齐泰的自我表白。

　　皇帝已经长大了，他会有自己的思想，不会再对他们三人的话奉为圭臬的！

　　方黄二人不由得一顿，可并没有说话，更没有转身，还是迎着朝阳走了。

　　齐泰也抬头看天，刺眼的阳光逼得他睁不开眼来，口中呢喃无声。

　　而另一边的乾清宫内殿，朱允的寝室却是充斥着鬼哭狼嚎之声。

　　“啊！”

　　“啊！”

　　“气死朕了！”

　　朱允回到内殿，心里是越想越不忿，简直欺人太甚！

　　好一个方孝孺和黄子澄，就这么一件小事，你们就敢逼一个皇帝下罪己诏？

　　凭什么？！

　　朱允那是百思不得其解，他真的弄不明白方孝孺和黄子澄为什么会这么做，且不说什么虚头巴脑的面子问题，可是因为这事下罪己诏真的没必要啊？！

　　“陛下，不要生气了，太不值当了！”一个年纪老迈的太监凑了上来，劝道。

　　朱允看了看他，这人是临时顶替受了重伤的马忠来服侍自己的，什么姓名不清楚，可他还是比较脸熟的，应是宫中地位比较高的太监。

　　“恩！”

　　朱允之前已经砸了一堆名贵的瓷器，又臭骂了这么久，心情到底是平静了一点，这老太监又适时出言，不如就此打住吧。

　　那老太监还没说完呢。

　　只见他刻意保持着笑容，道：“陛下，依老奴来看，方先生和黄先生确实不对，说话激进了一点，不如……”

　　老太监心想着，眼下陛下肯定还在气头上，不如出个小点子，为陛下出一口气。

　　可他还没说完就被打住了。

　　“呵呵？你叫什么？”朱允突然开怀大笑。

　　老太监大喜，心道总算押对了！皇帝这么开心，看来自己取代马忠的日子近在眼前，就看自己能不能抓住机会了！

　　“回陛下的话，老奴姓欧，单名一个阳字。老奴是这么想的……”

　　老太监欧阳正想和盘托出自己的计划。

　　朱允大吼一声：“滚！”

　　“把这个奴才撵出宫去，赏一笔银子给他！朕看得多远，你就滚得多远！”

　　朱允话音刚来，就有两个侍卫走进来，拖死狗一样拖起烂泥一般的欧阳，往宫外走去。

　　“陛下！陛下饶命啊！老奴只是一心为陛下着想，并无他意啊！”

　　欧阳眼泪鼻涕一起流，紧紧扒住殿门，死活不肯放手。他哪舍得出宫去，怎么说也是宫中有头有脸有职衔的人，在宫外他算什么？就算有用之不尽的财富，也不是贵人眼中的一头肥猪而已！

　　两个侍卫心中恼怒，你个死太监是成心让咱们兄弟在皇帝面前办事不力的吧？你死是你的事，凭什么捎带上别人？

　　于是，一个侍卫抓住欧阳的双腿，使其凌空起来，另一个则用刀把子狠狠一磕！

　　欧阳吃痛放手，一脑袋栽下来，摔了个鼻青脸肿，连牙齿都断了几颗。

　　欧阳口中含着血，含糊哭道：“陛下！您饶了老奴吧！老奴再也不敢了！”

　　两侍卫可不会管他，加快了脚步。

　　听着越来越远的声音，朱允十分厌恶的挥挥手，终于清静了，这个老太监真是不知死活，朕和两位当朝重臣闹脾气，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还不如？

　　狗胆包天啊，是什么给了你勇气，敢蒙我下手整治那两位老先生？

　　“哼！”

　　朱允可不觉得自己一句话就剥夺了一个人的所有，相反他还觉得自己是额外开恩，毕竟没下令杀人，只是赶出宫去了事，还赏了一笔银子呢。

　　经过这么一遭，朱允又想起了另一个老太监。

　　马忠！

　　昨天的惊心动魄仍然历历在目，关键时刻还是马忠和李晟管用，后者不必多说，从头到尾都在战斗。

　　而马忠，区区阉人，也敢挺身而出，充当肉盾。

　　“太监，还是马忠好！”

　　朱允感叹了一句，又吩咐旁边的侍卫摆架，去探望马忠。

　　皇帝一行打起仪仗，来到了马忠接受救治的太医院。

　　“臣恭迎陛下大驾！”

　　太医院院使早已领着两个院判和一众御医，跪在地上迎接朱允。

　　“不用多礼，马忠如何了？”

　　朱允摆摆手，直入主题。

　　太医院院使是个老家伙，只见他晃悠悠的起了身，道：“回陛下，马公公受创甚重，不过太医院御医的技艺还是比较精湛的，您看……”

　　朱允苦笑不得，这还拐个弯儿就邀功起来了，耐着性子听这老头子忽悠了一大堆，终究还是忍不住：“恩，朕知道了，太医院确实不错，有功该赏！”

　　“马忠到底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