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一章无情多情

　　看着李长安走向奄奄一息的妹妹，龙南山睚眦欲裂：“你要做什么！”

　　李长安皱眉：“南山，你现在脑子都秀逗了么？我能干什么，当然是治好她了。”

　　龙南山呆住了。

　　慕容老师叹息一声：“南山，长安道君没有恶意，夕月现在的情况，也只有他能治得好了。”

　　龙夕月被万归一关在水下潜艇里许久，又饱受心里折磨，加上顾兴朝的背叛，最后被救出来的时候，已是中了多种魔门秘毒。

　　万归一何等人物，岂能轻易让龙夕月被救走。

　　自龙夕月回来后，已是水米不进，现在只靠着慕容老师的巫医之术，勉强维持着生机。

　　李长安伸手点在龙夕月的眉心之间，问道：“慕容，你的巫医之术是跟谁学的？”

　　慕容老师嘴唇抖了抖，这才低声道：“是在漠北之地，一个无名小村学的，吾师不愿说他的名字，只说自己是‘天涯海角伤心人’，我也不知他的真实来历。”

　　天涯海角伤心人……李长安抬头想了一下：“原来是他，道门三次围剿，他竟然没死，还收了你这个弟子，那该是六十年前的事了吧？”

　　慕容老师又想到了在荒漠之地的那次相逢，看来长安道君是真的把当初那个少年给忘了。

　　李长安以混元气一点点清理着龙夕月体内的魔门秘毒，这些都是扼杀生机，让人体细胞不再生长的毒功，万归一不愧是魔门的天才，仅从下毒的技法来看，他绝对是得了魔门功法的精华。

　　魔气被驱散，龙夕月虽然还是奄奄一息的样子，但身上那股如死亡般的黑气却是消失了，而且眼珠也开始转动，口中艰难的喊着饿。

　　李长安收手退回，在桌上找到纸笔，飞快的写着什么。

　　他一直写了满满一张纸，这才放下笔，又看了看龙南山，便轻轻来到窗前，身形闪动时，已是消失不见，只有清风阵阵，明月寒星。

　　慕容老师这才擦了一把汗，放开了龙南山。

　　龙南山握紧拳头：“为什么！”

　　慕容老师摇头：“你不要以为跟他有点交情，他就会手下留情，长安道君他……他和其他道门之人不一样，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本就在神魔之间，做事从不按常理出牌的。”

　　慕容老师坐下，又说道：“你刚才是觉得他不会出手？把龙家彻底抹除？”

　　龙南山犹豫了一下：“我一直觉得他还是有原则的，不会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慕容老师嗤笑：“龙家扪心自问，并非无辜之人啊，这且罢了，真要是触动了长安道君的那根弦，就算你是无辜的，也是必死无疑。”

　　龙南山不说话了，扪心自问，龙家为道门代言人的这些年，做过的违心之事的确不少，有时候帮道门处理烂摊子，杀人放火也是有的。

　　他的确无法挺着胸膛说龙家是无辜的。

　　但，但李长安真的那么心狠手辣么？

　　此时慕容老师拿着李长安留下的纸，一边看着一边低声道：“你是真的不了解他，一个活了上千年的人，有时候对感情的看法是极端的，而且长安道君经历过的事，你想都想不到。”

　　“残酷的战场他经历过，死人堆的小山，他见过，人间悲欢离合，他更是经历了不知多少，你知道么，很久以前，我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在漠北之地遇到过他，那时候他在追杀青城派的一个叛徒，百毒老人。”

　　慕容老师摇头说着：“百毒老人也算号人物，在漠北逃了整整七天，但乃是被李长安追到了，当时百毒老人在漠北还掳了一个女人，那是个无女不欢的混蛋，那漠北牧民的女儿还怀了百毒老人的孩子。”

　　龙南山皱眉：“老师您说这些做什么？”

　　慕容老师笑了下：“我只在说长安道君的往事，你得仔细听着，当时长安道君抓到了百毒老人，还救了我和一群旅人，当时我们都觉得他会想办法救那女人和孩子，谁知道……”

　　慕容老师舔了舔嘴唇：“李长安斩杀百毒后，毫不犹豫，直接把那女人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

　　他没有说下去，龙南山已是呆了：“不可能！”

　　慕容老师把纸递给他：“我亲眼所见，绝不会错的，所以对长安道君，千万不要以常理推断，此人真的是神魔之间，一念为神，一念为魔啊。”

　　龙南山低头看着李长安留下的字迹，除了一个药方外，竟然还有数百字的口诀，深奥难懂。

　　“这是什么？”龙南山皱眉。

　　慕容老师一笑：“方子是给夕月调养的，至于那口诀，我想是留给你的吧，这是太玄宗的正统口诀，你体内还留着道门的一枚种子，金木水火土，有五行之分，你的是木属性种子，正适合这门功法。”

　　龙南山却是更疑惑了，那个神魔之间的李长安，既然如慕容老师说的那般无情，为何又这般关怀和细心，还给自己留了功法？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此时的夜色下，李长安已经离开了街道，他点上一根烟，准备去静雅家看看，走着走着，忽然站住了，回想着慕容老师刚才的神情，还有那浩如烟海都无法记起的往事。

　　忽然嘴角弯起：“哈，原来是他，那个荒漠里的少年，怪不得这家伙老是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摇摇头，他消失在了路灯的柔光中。

　　也就是在此时，远在万里之外的漠北之地，外蒙古的乌兰巴托郊外，这里的夜空比繁闹的都市更为清澈，夜空下却有一排连绵的蒙古包，在木制的屋子与铁皮集装箱屋子的衬托下格外有气势。

　　最大的蒙古包里，这家族最老也是辈分最高的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妇人，此时却是在一块写着汉字的长生牌前点上自制的香烛，下面摆满奶酪，牛肉干，糌粑等等，家族里的孩子都是围着祖奶奶，听着她讲述年轻时的往事。

　　“可是，那位道长为什么要假装杀了您呢？”一个十六七岁女孩忍不住问道。

　　老妇人喝了口酥油奶茶，笑道：“在那个年代啊，部落里失去贞节的女人，是要被放到白石头上烤死，然后让天上的鹰吃掉的，那位道长啊，他知道我回部落后会很悲惨，所以故意说我死了，带我到了北方的其他部落，留下金子让他们照顾我，这才有了我们一家子啊。”

　　少女不禁赞叹：“长生天保佑，我要给那位了不起的道长祈福，他真是大好人啊。”

　　老妇人眼睛已经浑浊了，但神采依旧：“那位道长看起来很可怕，其实是个善良的人呢，他到最后也没留下名字，但我知道他是华夏人，而且长得很英俊呢……”

　　厚厚的毡房包里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笑声。

　　道是无情却多情，往事苍茫说不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