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諶这一叠银票，是他存了很久的积蓄。

　　虽然来路不正，见不得光，但是，在恐惧的支配下，赵諶也顾不了太多。他现在只希望李林见钱眼开，狂喜之下，心血来潮变成白痴。哪怕是养李林下半辈子他也愿意！

　　但是，赵諶的愿望落空了，李林只是微微一愣，随即奇怪的问道：“你哪里来的钱？”

　　赵諶心虚，翻了一个白眼，强自镇定道：“我以前好歹也是太子好，这点小钱——！”

　　话未说完，李林便打断了赵谌，冷笑道：“少给我来这一套！”

　　赵諶的家底有多少，李林最清楚不过了，这小子比自己还穷，身上的衣服都是捡小道士小时候的破道袍穿的，他有个屁钱。赵諶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绞尽脑汁找借口。李林呲着牙寒声道：“你要是敢说谎，回去老子当着所有所有净衣派弟子的面，把你剥光了打屁股！”

　　赵諶惊恐的看着李林，刚张嘴，李林便截住了赵諶的话道：“别跟我讲什么尊严、人权，更不要跟我讲什么脸面，我就是这么不要脸没素质而且道德败坏的衣冠禽兽！”

　　“——”

　　在这句话下，赵諶所有的武装瞬间被瓦解，了无生趣的说道：“小六子给我的分红···”

　　“小六子给你的分红！”

　　李林怒一愣，随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顿时就炸了。

　　看李林的表情，赵諶就知道自己的下场会相当凄惨，不由心中大悔，正要把银票收起来，李林却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手夺了过去，收进了怀中。

　　不等赵諶说话，李林狠狠的瞪了赵諶一眼，怒道：“回去再跟你算账！”

　　···

　　···

　　芳华楼越来越近，雕栏玉砌，灯火辉煌，但是在赵諶眼中，却像是一个噬人的妖怪。赵諶都快要急哭了，颤声道：“师父，你现在就回去跟我算账吧···”

　　李林深深的看了赵諶一眼，说什么也不松开。

　　沈红衣给李林的感觉实在太强大，可能比老道差一点，但是绝对不是自己对付的了的。

　　而李林最怕的，不是一个比他厉害的高手，而是一个比他厉害，而且情绪不正常的高手，那种生死悬于一线的感觉，实在太特么刺激了，就像是杨过碰上了李莫愁！

　　李林拖着赵諶，慢吞吞的挪到了芳华楼门口。

　　芳华楼中灯火通明，颜色正是李林怀念了许久的色彩搭配。楼里面欢声笑语，声乐丝竹，还有那熟悉的“大爷，进来玩啊···”

　　“生意真好啊···”

　　赵諶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虽然觉得新奇，但是先入为主，恐怖大于新奇，一时间，觉得好不刺激。

　　“赵諶啊···芳华楼生意这么好，你说她们会不会很忙？”

　　“应该会吧···”

　　“那我们下次来吧，可别耽误了她们做生意！”

　　“好啊好啊！”

　　赵諶大喜，连连点头：“可不能断人财路！”

　　李林觉得很有道理，拉着赵諶转身想走，便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冷笑，道：“我不接客，所以你不会耽误我的生意！”

　　李林身子一僵，艰难的转过身来，便看到那一袭如烈火般燃烧着的红衣。

　　一个精致无暇，成熟贵气的妙龄妇人，款款立在李林面前，不是沈红衣又还能是是谁！

　　李林脸上挤出一丝生硬的笑容，颤声道：“沈姐姐，晚上好···”

　　沈红衣冷哼一声，道：“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叫我沈姨！”

　　人到底可以不要脸到什么程度，从李林身上，赵諶大概是明白了一二。

　　沈红衣话音刚落，李林便立刻从善如流，张口便道：“沈姨，晚上好！”

　　赵諶小脸乱颤，压低声音道：“师父，咱能不能有点骨气？”

　　“骨什么气，是小命重要还是骨气重要，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懂事！”

　　李林心中暗怒，狠狠的瞪了赵諶一眼，低声道：“当初你抱着老子瘫痪的大腿不松手，哭喊着要拜师的时候，你的骨气去哪里了？”

　　赵諶小脸一黑，怒道：“师父，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沉湎于过去的事，做人要展望未来！”

　　“少废话！”

　　李林扬手一巴掌拍在了赵諶的后脑上，骂道：“臭小子，快喊人！”

　　赵諶被李林拍的一个踉跄，回瞪李林，正要发怒，猛地瞥见沈红衣立在身边，赵諶身子微僵，弱弱的喊道：“姨奶奶晚上好···”

　　听着赵諶这称呼，李林一个踉跄，差点吓得没岔气，背上的冷汗，刷的一下便冒了出来，心中的雾霾比京都的还要重：“你丫是个巨坑啊，早知道，老子就一个人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喊沈姨，赵諶喊姨奶奶，按照辈分来算的话，这称呼可没毛病。

　　可是，道理是这个道理，女人却恰恰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讲道理的生物，喊一个妙龄少妇做奶奶这种事，怎么看风险都还是挺大的啊。

　　李林心中暗骂：“回头一定要好好教育一下这小子，并不是在所有时候实诚都是美德，世界上还有善意的谎言这种说法的！”

　　果然，听到赵諶喊姨奶奶，沈红衣脸都黑了，瞪着李林，道：“这是你儿子？”

　　这次，是赵諶的脸黑了！

　　李林眼角抽搐，干笑道：“这是我徒弟，侄儿还没成家呢！”

　　沈红衣冷着脸道：“自己本事稀松平常，还敢收徒弟，也不怕误人子弟！”

　　这简直就是互相伤害啊！

　　于是，李林的脸也黑了。

　　三人都黑着脸，相对无言，场面有些尴尬，沈红衣冷哼一声，转身走进了芳华楼。

　　李林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跟着进去，却听沈红衣冷声道：“还愣着作甚，难不成还要我请人八抬大轿把你抬进去？”

　　李林脸颊抽阿抽，看着沈红衣火红衣裳裹着的翘臀，恨不得一巴掌拍上去。

　　但是这事吧，就是想想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就算给李林十个胆子，那也是不敢付诸行动的。

　　三人黑着脸，走进了芳华楼。

　　芳华楼中莺歌燕舞，欢声笑语，极为热闹。粉的白的，大的小的，挺的翘的，高挑的小巧的，苗条的丰满的，应有尽有，让李林目接不暇。

　　不过，却也没有李林想象中的那种露骨的动作，甚至连摸摸都只是牵着姑娘的小手，没有人露出本性来。

　　“虚伪！进了青楼装正人君子，还不如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呢！”

　　李林暗骂，目光扫了一眼楼上那些亮着光，却紧闭着房门的房间，心中生出无比的嫉羡：“那里面才是最原生态的画面啊···”

　　不过，有沈红衣在这，李林连眼中的忌羡都不敢表露太多，目光正中，体泰安舒，一副君子非礼勿视的模样，看的赵諶白眼直翻。

　　沈红衣领着李林两人穿堂过厅，径直到了后院。

　　进入后院，前楼之中的喧闹声、丝竹声，顿时显得幽远起来，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红尘意，显得有些不真实起来。

　　后院是一座花园，之中假山液池，布置自然；周围亭台楼阁，排布讲究，既不显拥挤，又恰好将前楼的嘈杂挡在外面。脂粉气、青春气、女儿气也尽数被花园中浮动的暗香笤荡的干干净净，进入了另一方天地。

　　一路无话，沈红衣领着李林和赵諶到了一座阁楼，进了一间房间。

　　房间里有幽香，跟沈红衣身上的淡香一致。却也不知道是沈红衣的体香影响了这个房间，还是房间里的味道渗透进了沈红衣的身体。

　　李林微微一愣，没想到沈红衣竟然把自己带到她的闺房之中！

　　和沈红衣的穿着打扮极为不一致，这个房间显得极为素雅。里面没有什么浮夸贵气的装饰品，窗帘窗幔，尽是粗麻素布。桌椅板凳，也尽显原生粗犷。其中最难看的，当属一架梳妆台，虽然看着挺结实，但是外观，却像是小孩子用柴刀砍出来的玩具，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李林诧异，但是以沈红衣的品味和修养，应该也不至于如此低俗···难道这梳妆台是一件大师作品？

　　一时间，李林倒有些不确定了，暗道：“可能这是大师返璞归真后的一种原生态表达方式···”

　　看了一眼，李林就不忍看第二眼，他就是这么庸俗。

　　正要打量房间里面其他装饰，却听沈红衣忽然说话，道：“这个房间，你父母住过！”

　　李林身体一僵，内心之中忽然涌出一股十分陌生的情绪，那股情绪仿佛是一股热流，瞬间流遍全身，以至于他的眼睛里面都是一阵热意，瞬间被烫红。

　　对父母这个称呼，李林是陌生的。

　　上辈子是如此，这辈子更是如此。

　　但是父母二字于人的天然亲近感，是溶于骨血之中的东西。

　　但是，李林这身骨血却都不是自己的。

　　李林微嘲的想道：“大概自己真的是太孤独了，竟然对亲情这种东西有些渴求···。”

　　沈红衣见李林在看那梳妆台，以为他有什么感应，轻声说道：“那架梳妆台是你父亲做给你母亲的！”

　　“定情信物？”

　　李林微微一愣，随即哑然失笑道：“可真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