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那人当真在乎申屠青吗？”师父起身走到篝火边，打开锅盖，看着锅中已经煮熟的鲢鱼，“申屠青不过就是被他利用的棋子罢了。”

　　“师父是什么意思？”

　　“申屠氏虽被灭族，但族中也有女孩逃脱了这场灭门之灾，而且申屠氏有旁支，一百多年来，这些人若想要复兴申屠氏早就已经行动了，为何迟迟没有作为呢？”

　　“因为他们知道以他们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和莫家还有芈氏皇族对抗。”

　　“那申屠青有为何会想到私自培育蛇女，并且在北山杀死莫然后取代她去到弑灵院呢？”

　　“是有人帮她出的主意。”赢子媗想起申屠青死前所说的那句话“吾虽亡矣，待帝神归，终将轮回于世。”

　　“帮她出主意的人，很可能就是她死前口中所说的帝神。那人不仅善于谋略，身手了得，还懂得易容术。可我听说易容术只有伊谷人才擅长。”

　　“易容术学起来并不难，也并非伊谷独有。跟在你身边的暗卫实力非常人能及，但那人却轻而易举地杀死了他们，同时还故意留下活口，你认为这是为什么？”

　　“他是在示威？”

　　“不，他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让活下来的人学会仇恨他。”师父拿起勺子为赢子媗盛了一碗，“等哪一日你真的足够强大了，他会来找你。”

　　“我不明白师父的意思，那个人原本与我无冤无仇，为什么要与我结怨？”

　　“因为你是凤命天女，你是未来的女帝，天下之大，多少追求力量的人希望能得一对手，打败成为女帝后的你，对他们来说便是一生所求。”

　　师父今日的一番言论，赢子媗并未听明白，直到多年以后，她一剑准确无误地刺中那人的心脉，才终于明白师父几日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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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绿珠之死的伤痛中走出来，赢子媗修炼之时，有了显著变化。她平日里练剑时，速度虽快，却少了狠劲，而今日出手却招招对准要害。

　　三月不到的时间，赢子媗已经脱胎换骨，而在到达弑灵院的最后几日，师父要教会她的已不再是招数和御灵，他要教会她的是如何心无杂念地杀人。

　　一路上的训练，自然少不了实战，于是在师父的指挥下，赢子媗训练杀人之时，顺带也清理了不少坏事干尽的山间贼寇。

　　如果一个人没有情感，其实杀人就会变得很简单，仅仅只是力量与力量之间的较量。当你用手中剑斩杀的性命越多，你挥剑的速度也会越快，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到达盛饶边境处，隔着青谷海望过去，落日余晖映衬的天空与大海相连。

　　“渡过青谷海就是弑灵院了吗？”赢子媗站在码头，海风将其千缕青丝吹起，青丝似柳条般飞舞。

　　“上岸后再走十里路便是弑灵院。”弑灵院依灵山而建，是灵州岛上唯一有人烟之地，如此接近灵山，其间却隔了条可望而不可及的路。

　　“殿下不再备些行李吗？”出门时赢子媗便是轻装上路，除去所带银两，哪里是一国公主该有的行头。

　　“不必了，弑灵院里一年四季都是着修行服，我不需要什么首饰衣物，倒是你自己记得带上所需行李。”赢子媗转过身，“对了红鸾，在弑灵院我不想他人知道我的身份，以后我便是唐媗，不再是昱临公主。”

　　“是的，唐媗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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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出通关牒后，码头自有专人送其渡过青谷海。这是赢子媗第一次渡海，没有晕头转向的不适感，但心底却隐隐开始不安。

　　并非是担忧即将进入弑灵院会面对的挫折，而是因为不愿面对即将到来的离别。

　　昨晚在师父房里同师父一起闭目御气，不知不觉时辰晚了，赢子媗靠在一旁的卧椅上就睡着了，清晨醒来自己却躺在床榻上，师父反倒是在卧椅上凑合了一宿。

　　赢子媗轻手轻脚下了床榻，在师父身旁坐下，她望着他带着青白色半月面具的容颜，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将面具取下。

　　就在小手离面具只有毫厘距离时，一只手忽然出现挡在了面具与赢子媗的手之间。

　　赢子媗下意识心虚地缩回手，但如果她预知到了未来之事，此刻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揭下面具。

　　“师父醒了？”

　　师父睁开双眸，看了赢子媗一眼，说道：“去洗漱吧，用过早膳，不多时，船便会靠岸了。”

　　听到靠岸二字，赢子媗心下一空，为掩饰心里的慌乱，她起身走向门口，离开师父房间的几步路，两次差点被桌椅绊倒。

　　早膳赢子媗几乎一口也未吃，红鸾见其愁眉不展问道：“小姐是在担心自己无法马上适应弑灵院里的生活吗？”

　　弑灵院，虽是五国七蛮人人都渴望进去的，却也是众人都心有忌惮的地方。

　　“虽说在弑灵院修行十分艰苦，可是红鸾相信，小姐一定能够顺利通过弑灵院的重重考核，进入灵山的。”

　　“但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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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巍峨灵山高耸入云，仰头望去，那万丈高山仿佛与天际相连，巉岩高不可攀，令人望而却步。自岸边，至弑灵院的十里路上栀子绽放，芬芳十里

　　赢子媗自上岸后就一直跟在师父身后，没有半点即将进入弑灵院该有的兴奋和紧张。

　　丝毫没有察觉到走在身前的师父忽然驻足，赢子媗便一头撞了上去。

　　“在想什么？”师父转过身看着心不在焉的赢子媗。

　　“师父送我到弑灵院，是不是就要回灵山了？”

　　“这是自然。”

　　“……未通过弑灵院的考核便无法去到灵山，那如果徒儿想要见师父，怎么办？”要通过弑灵院的考核，少则两年，多则数十年，有的人甚至一生无法通过，想到这漫长的岁月都无法再见到师父，赢子媗便不舍离别。

　　“我会在灵山等你。”师父承诺道，“只要你来，便能再见到我。”

　　“可我不知需要多久时间才能通过考核。”赢子媗抿了抿唇，说出心中顾虑，“若是一直无法通过，岂不是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那便要看你的决心有多坚定了。”师父走至赢子媗跟前，“时辰不早了，走吧。”

　　十里路蜿蜿蜒蜒，仿佛能一直走下去，可只要是路，便注定会有尽头。

　　离别之时，赢子媗猛然记起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不曾问过师父：“师父可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只要我通过灵选，便将名讳告诉我。”

　　明明是之前一直在意的问题，灵选过后，也不知怎么的，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好在此刻忽然记起。。

　　女子眼中的真挚尽收眼底，男子望着她，薄唇轻启，许久吐出二字：“子辰。”

　　往后无数个夜晚，女子半梦半醒间，总能清晰地记起，青谷海边，夏花烂漫，青衣男子低沉似海的声音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