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客栈的路上，子慕直接问赢子媗：“为什么要替婵娟作伪证？”

　　“……”子慕开门见山的问句，让赢子媗心下一紧，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住师父。

　　“你最后从竹光那里知道了什么？”

　　赢子媗不知道要怎么同子慕说绿珠的事情，思忖再三道：“师父能不问吗？”

　　子慕从赢子媗的表情已经猜到一二，能让她如此上心，不惜去做伪证换来的东西，对她来说一定很重要，而此刻她眸中的悲伤，让子慕不想再追问下去。

　　两人绕开闹事，沿着河畔走了几里路，赢子媗忽然开口问道：“师父听说过帝神吗？”

　　“帝神？”子慕眸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近年来兴起的新教派，下层百姓中有不少人信仰神教，神教之神为帝神。”

　　“这是怎样一个教派？”

　　“是民间百姓所信仰的众多教派中的一派，传闻信徒以生命为代价与帝神签定契约，帝神会完成其最后心愿而后收其性命为其安排转世轮回，你若好奇，回去后可问问鹿凡。”子慕常年在灵州岛，大多时间都花在修行上，对于此教派并未深入了解过，不过听鹿凡说起过一二。

　　如此说来，竹光最后就是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与帝神签订契约，来换婵娟往后的生活。赢子媗不知道那帝神是否真的有如此神力，只是觉得竹光此举依旧是因为执念太深导致他看不清现实真想，一个人的生活如何，哪里是别人能够左右的，婵娟若无悔过，活下来也只会迷途不返。

　　“若所谓的帝神是以灵力吞噬来收人性命的，那此事更当慎重对待。”赢子媗蹙眉道，“那帝神竟然会懂御灵之术，有没有可能会是进到弑灵院修行过的人。”

　　“很有可能，此事回到弑灵院后，是该彻查。”

　　“昱临皇城的百姓生活富裕幸福，很少有信仰民间教派的。不过，我听四哥说起过，在许多偏远城镇，有不满于皇族统治的人兴办教派，企图蛊惑穷苦百姓造反，还有不少教派打着信仰得永生的旗号来敛财。而现在竟还有与人签定生命契约的教派出现。”

　　“虽是太平盛世，依旧是有许多百姓在受苦，这些教派懂得如何蛊惑人心，借着百姓对生活的不满而兴起，但开创教派的人，因其自身局限，很难让其教派成气候。”

　　“事态还不算严重的时候，官府不去管理这些教派，如果有一天某个教派成气候了，拥护他的百姓足够多了，一个教派想要导致国家内乱，并非难事。”赢子媗之前并未想那么多，换做之前她定会觉得想那么多是杞人忧天，可是如今亲眼目睹竹光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性命交于神教，她不得不未雨绸缪。

　　“你说的不错。”

　　“我应该写封信于父皇，让父皇对此事重视起来。”

　　“如此，回灵州岛后，你可与鹿凡了解关于民间教派之事，为你父皇多提一些建议。”子慕顿了顿，看向赢子媗，“虽说即便没有你为婵娟作伪证，神教也会派人来带走她，但你还是该为行此错事，付出代价。”

　　“师父说的是。”作伪证的事情被子慕知道后，赢子媗反而不再心虚，她愿意承担犯错的代价。

　　“那我便提前为你布置历练任务。”子慕从媒介中取出新的卷轴，写下一句话后扔于赢子媗。

　　赢子媗接过卷轴，只见卷轴上苍劲有力写着六个字：除神教，救迷途。

　　这正是自己希望的，赢子媗收下卷轴，同子慕作揖，道：“弟子一定会竭尽全力完成此历练。”

　　“离明年开春还有数月，在此之前，切记勤勉修行，做好功课。”

　　子慕说话间，赢子媗恍惚中从子慕身上看到了子辰的影子，他同他真的很像，身形姿态，音容笑貌，除了子慕平日里冷淡一些，他仿佛就是子辰。

　　“师父……有没有人说过，你同子辰真的很像。”

　　子辰二字虽是禁忌，但此刻赢子媗提起子辰，子慕并没有动怒的痕迹：“我们是兄弟，长得像很正常。”

　　“兄弟？亲兄弟吗？”真正有着子氏血脉的子氏族人并不多，许多姓氏为子者，如子剑生，皆是仙师所受。所以最初，赢子媗并没有因为子慕和子辰的姓氏相同，而认为两人是血亲。

　　“嗯。”

　　难怪自己总是把子慕看成子辰，两人是至亲手足，气质都很是相近。

　　“那师父……”赢子媗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口了，“师父会想念子辰吗？”

　　子慕看向河边随风摇曳的柳絮，倒影在水中显得有些模糊：“偶尔会想起，倒是你为何对子辰有如此深的执念。”

　　赢羽曾说过，不要把自己私下拜子辰为师的事情告诉别人，但是此时此刻，赢子媗只想同子慕坦诚相待：“不瞒师父，未入弑灵院前，我已经拜子辰为师，子辰师父对我有救命之恩。”

　　子慕看向赢子媗，忽然间后悔那日没有将自己的真实姓名告知，导致赢子媗将一个于她而言陌生的男人牵挂在心。

　　只是如果真的将自己的姓名告知，他或许也无法再做到对她严厉吧？

　　面对赢子媗，子慕无法做到严厉，但教导她，却只有严厉相待才能换来她的成长，思虑再三，子慕还是选择让赢子媗的念想留给子辰。

　　“你重情，这没错，但情感过于细腻，只会导致你一次又一次的犯错。”子慕再次看向赢子媗时，眼中的温柔已换成了淡然。

　　“我知道想要成为昱临国女帝，是绝不能被‘情’字左右的，也知道生在帝王家要学会果断狠心，可是没办法，我自小在和睦融洽的氛围中成长，发生在其他皇族的尔虞我诈，我没有经历过，也学不会那些残酷。”

　　“往后，当你浅薄的经历变得厚重，残酷于你而言，不过就像铠甲之于战场。”

　　多年以后，战场上戎装女郎，骁勇善战，杀伐已然成为家常便饭，想到今日柳畔边所言，笑一声当时年少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