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春光 12.对峙
作者:徐风来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千年的古海棠树枝叶茂盛,树冠如盖,大片的浓荫下,摆着一架紫檀木制的秋千吊榻,榻上铺有舒适的丝毯,舒知茵正侧卧于吊榻闭目小憩。

  昨日徒步登山去闲清园,今日清晨醒来,双腿酸疼无比寸步难行。

  清风阵阵,秋千轻轻的晃着,舒知茵面容沉静,而心中思绪万千,她不得不认真的思考将来的打算。

  “公主殿下。”如锦捧来一盅燕窝羹。

  舒知茵美眸睁开,便见如锦心事重重,她接过燕窝羹,边吃边说道:“坊间又有什么流言蜚语了?”

  如锦咬着唇,委屈的道:“坊间在议论公主殿下为追求齐汀,不顾矜持的擅闯闲清园,不知礼貌的惊扰齐老,并不慎使皇嫡长孙坠入深潭中。”

  “我骄蛮狂妄的事迹又添了三件。”舒知茵笑了笑,这三件事迹可非同小可。

  如锦替公主难过的道:“居心叵测之人总是编造谣言,坏公主殿下的名声。”

  舒知茵慢慢的吃着燕窝,默不做声。

  如锦哼道:“公主殿下得知风暴摧毁沿海的整个村庄,拨府中银两为流离失所的百姓们修建新居;公主殿下关心善男信女的疾苦,在云柘寺设大斋殿,每日施素斋给苍生,承担全部所需银两;公主殿下所做的这种善事不胜枚举,却被传为沽名钓誉将功补过,真是岂有此理。”

  舒知茵不语,用完燕窝羹之后,捏起白帕擦拭唇角,才道:“备马车与软轿,进宫。”

  “现在?”如锦疼惜公主殿下的双腿。

  “对。”舒知茵眸中闪过寒光,有些谣言她无所谓便不理会,有些谣言她不高兴承着。

  如锦不再多言,示意侍女去办。

  这时,如瓷快步而来,禀告道:“齐三少爷亲自赶马车送来两缸山泉水,正在府外。”

  齐汀竟然真的亲自送泉水?舒知茵饮了口薄荷茶,道:“山泉水留下,运去马厩喂马。”

  如瓷询问道:“可请齐三少爷入府歇脚?”

  舒知茵笑道:“不请。”

  如瓷应是,便按公主交待的去办。

  半晌,马车已备好,舒知茵刚乘上马车,如瓷急步而来,禀告道:“皇上宣公主殿下即刻进宫。”

  莫非也是因为坊间的谣言?

  正值中午,艳阳高照,香车宝马快速驶到皇宫门前,舒知茵换乘软轿,不紧不慢的抵至御书房。

  在如锦的搀扶下,舒知茵笑容满面的施礼:“父皇。”

  堆积如山的奏折后,舒泽帝头也未抬的问道:“你昨日去闲清园了?”

  舒知茵悠然的坐在紫檀交椅上,清脆声道:“是呀,往返走了十余里的山路,茵儿的双腿酸疼得难忍。”

  舒泽帝搁下笔,问道:“擅闯闲清园?惊忧了朕敬重的齐老?”

  舒知茵故作“啊”的一声惊呼,“这么快就传到皇宫内了?”

  “已沸沸扬扬,满城风雨。”舒泽帝挑眉瞧了瞧女儿,见她如往常一样不以为意,脸色骤然冷沉。

  见状,舒知茵端正了坐姿,笃定的道:“皆是流言蜚语。”

  舒泽帝目光炯炯,看到的是她凛然自在,他渐渐敛起肃容,扬声命道:“宣太子。”停顿片刻,又道:“宣景茂庭。”

  父皇不信?打算一一对证?舒知茵不动声色,漫不经心的示意侍女将带来的鲜果与桑葚酒摆在案几上。

  舒泽帝继续批阅奏折,龙涎香轻烟缭绕。

  舒知茵换个舒服的坐姿吃起樱桃,望着日理万机的父皇,轻言道:“酷暑之际,茵儿想陪母妃在妙春山避暑,小住半月。”

  “准。”

  “父皇能否同往?”

  “再议。”

  舒知茵闲适的道:“听说塞外的风光极美,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漫天辉煌的落霞,蓝如宝石的碧湖,茵儿能否去塞外一趟?顺路探望三皇兄。”

  “准。”舒泽帝缓缓说道:“顺便为你三皇兄择一块地建座府邸,让他永居塞外,震守皇陵。”

  舒知茵一惊,三皇兄将永居塞外,不得回京?!她难以置信,发现父皇神色冷酷,没有平日里的慈祥,她不禁蹙眉,突然间隐隐不安。她沉默着,举杯饮了一口冰镇桑葚酒,一语不再发。

  过了半个多时辰,景茂庭阔步而来,拱手道:“臣参见皇上,参见福国公主殿下。”

  舒知茵漫不经心的吃着樱桃,偏偏不去看他,听着他清冷的声音,感受着他挺拔身形的气场,她心中莫名怦动。

  舒泽帝抬首问道:“福国公主昨日擅闯闲清园了?”

  景茂庭正色道:“臣昨日见到福国公主时,她已经在闲清园中,臣不知她进园时的情形。”

  “福国公主不慎使皇长孙坠入深潭中?”

  “臣陪同太子殿下走在前,不知皇长孙落入深潭时情形。”

  舒泽帝沉声道:“谁知当时情形?”

  景茂庭道:“齐汀知福国公主进园时情形,太子妃殿下知皇长孙坠潭时情形。”

  在这时,太监来报:“禀皇上,太子殿下昨日离京去闲清园给齐老贺寿了,住两日后回京。”

  “宣太子立刻回京,”舒泽帝又道:“宣太子妃,宣齐汀。”

  示意景茂庭坐下后,舒泽帝执起笔继续批阅奏折。

  舒知茵意识到父皇很在意此次传闻的真假,如果传闻属实,父皇应已决定了对策,是什么对策?她神态如常的饮着桑葚酒,且等着。

  气氛有些沉闷,近乎凝重。

  景茂庭正襟端坐,若有所思的凝视对面的舒知茵,她一眼也不看他,像以前一样对他漠然的视若无睹,就那样高贵出尘不染半分世俗的如在云端。

  “宋何之死水落石出了?”舒泽帝展开一本奏折,忽然扬声道:“巡抚御史宋何并非死于意外,而是因得知监管开采蒙山金矿的官员徇私枉法,跟惠王内外勾结,被惠王授意杀人灭口,制造坠山的假象。”

  景茂庭起身,道:“是的。”

  “证据确凿?”

  “已然明朗,需请惠王进大理寺接受审查,臣恳请皇上批准彻查此案。”

  舒知茵一怔,惠王可是父皇的胞弟!

  “准。”舒泽帝果断的朱批奏折,道:“彻查,如果属实,依法论处。”

  “是,臣遵旨。”

  舒泽帝合上奏折,说道:“朕在登基当日,便对朕的皇弟和皇妹有言在先,可无忧享乐,不可染指朝政,不可跟官员勾结扰乱朝纲。太子登基为皇之后,亦要坚持这个规矩,他的皇弟与皇妹也要远离朝权,尊贤敬君,不能坏了规矩,不能有失体统。”

  话入耳中,舒知茵神魂一震,这是在暗示,也是在警告。她早就清楚的知道,无论平日父皇对她有多么宠溺,关键时刻,父皇会将他皇上的身份摆在首位,规矩体统为重。她不动声色的拿起荔枝,慢慢的剥皮放在嘴里,心中空空凉凉,无所依偎。

  惊扰齐老,是不尊贤;‘不慎’使皇长孙落水,是有失体统。如果传言属实,皇上绝不会宽容舒知茵。景茂庭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舒知茵,她身形孤单,整个人散发着因无处可依而顽强不屈的镇定。

  他们在等着,等着证实谣言的真伪。

  天色渐烟,用过晚膳后,继续等着,直至深夜,太子殿下舒知行一行人才风尘仆仆的赶来。

  殿内灯火明亮,舒知茵因双腿疼而特准坐于美人榻上,举杯饮着梨花酿,神态疲倦的瞧着恭敬行礼问安的场面。

  高坐龙椅的舒泽帝打量着齐汀,问道:“茵儿,你是为追求他,而去的闲清园?”

  舒知茵笑着摇首,道:“茵儿有心挑选驸马,听闻他还不错,便慕名前去考查。”

  “考查的结论是?”

  “他很好。”舒知茵接着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仍需继续考查。”

  舒泽帝唤道:“齐汀。”

  “在。”齐汀上前一步。

  舒泽帝沉声问道:“福国公主是擅闯闲清园?”

  闻言,众人都清楚的知道了,皇上对今日突起的传言半信半疑,便刻不容缓的逐一对证。显然,这次的传言,已越了皇上设立的规矩的底线。皇上很重视,当前形势对舒知茵很不利。太子夫妇悄悄的对视,会心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