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大将军仍旧双手交叉在胸前,那柄剑就竖在他双手之间。这样的姿态,怎么看都像一位江湖无名的大侠。但哆嗦的马子建,却因为能够看到韩信的双手,才渐渐有些放松。
毕竟,能看到韩信手上没鞭子,就是莫大的好事儿啊!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马子建忽然就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自己又不是驴,怎么好像就已经被韩信给打怕了?
更何况,自己不过只跟秀儿说了一下韩信的往事,又没有贬低也没有嘲讽,完全在尊重历史的基础上,让更多人了解韩大将军的可怜往事嘛。这事儿别说韩信同志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他名气那么大的人儿,也该有大度量吧?
是的,此时的马子建,还根本不知道秀儿小姑娘的一句话,已经将他出卖了。
于是,他舔了舔不知如何就发干的嘴唇,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韩信说道:“韩,韩校尉,你怎么来了?”
韩信一听马子建语气里的哆嗦,又望了一眼这已然空荡荡的大堂,登时就笑了起来。他这一笑,让马子建不由自主也跟着笑了起来,可韩信随后脸色一凛,吓得马子建顿时便敛住了笑。
韩信同志似乎很满意自己对马子建的威压,施施然坐在客席上后,身体挺得笔直,显得高贵儒雅,完全就是汉代贵族标准跪坐的典范。随后看向马子建那吃惊的眼神,才抿了一口茶,开口点评了一句道:“你的确很适合在这个乱世生存。”
“啥?”韩信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一下让马子建懵圈儿了。
“你适才讥讽赵慈、又轻易消弭了那三人与李严、邓羲之间的争执,接着又信手拈来几策便收服了李严、邓羲的忠心,又借助让他们荐才的方式,彻底将他们绑在了你的麾下……”
韩信说着这些,看马子建的目光忽然便有些奇怪,似乎还带着几分厌恶。但终究,他还是悠悠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道:“的确是地府选中的九世之人,虽不谙战策兵法,却不过因为你生活的那些时代没有真切经历过而已。倘若你在此学习一段时日,我相信你也会是这个时代的枭雄。”
“啊哈哈……原来这一切,您都早就看在眼里啊。”听着韩信这样一番称赞,马子建不由露出了尴尬掩饰的假笑,连连摆手道:“哪,哪能呢……这一切,还不都是您韩大将军教导有方?”
‘啪’地一声突兀出现在大堂中,吓得嬉皮笑脸的马子建忽然一个震颤,差点趴在案几下。
原来,这声响是韩信一巴掌趴在了他的案几上,震得那茶盏都一跳:“谦虚使人进步!你这人就是不懂低调,只要有点恭维之辞,你就乐得找不到北,跟曹孟德一个德行!”
韩信这话,马子建是十分赞同的,曹操大佬别看他在汉末风云当中很厉害,但从本质来说,曹操也是一个很有虚荣心的家伙,而且得势之后,那尾巴就能翘到天上去。
宛城一战中,张绣上来便投降,曹操的尾巴就忍不住了,竟然便色胆包天地睡了人家婶娘;赤壁一战前,曹操横槊赋诗,那也是骄横一时,还跟孙权写信吓唬人家,结果赤壁一把火,烧得曹操屁滚尿流。
不过,就算马子建再赞同韩信,他也被韩信这一惊一乍弄得有些受不了。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好不容易考上外地大学,以为可以脱离家庭管束外出翱翔了。结果,老妈高兴得也开始收拾行李,说是要去陪读……
不错,如今韩信同志给马子建的感觉,就是好像他一下多了一个妈。而且,还是严母,动不动就用鞭子抽的那种。
于是,马子建再一次忍住脾气,咬着后槽牙问道:“韩大将军,您此番找我所为何事?”
“无他,就是跟你说一下聘、魏延、黄忠的下落。”韩信抬眼看了一眼马子建,见马子建登时大嘴张开,就忍不住蹙起了剑眉:“注意形象!汉代讲究儒雅有仪,忘了我刚才的话了吗?”
马子建一时赌气,抬手啪嗒一下合上自己的嘴。还做出了拉拉链的动作,示意他不会再傻笑。
“聘仲业目前就在我们军中,他之前不过南阳郡兵的一个伍长,我到此后便将他要了过来,提拔他为屯长。目前,他做得还不错。”
一听韩信这话,马子建虽然嘴巴不张开了,但那双眼睛却一下变得亮了起来,显然对这个消息欣喜不已。不过,他随后眼珠一转,就觉得韩信这事儿让他有些不舒服。
韩信将聘纳入自己的军中,那应该是没有提任何马子建名字的。否则的话,聘如今不过将近二十岁的小年轻,忽然被一位郡守大人看重,还一下越过什长、都伯成了屯长,他必然会感恩戴德的。一旦如此,马子建这里就会收到声望点增长的提示。
可现在,系统根本没有提示,便表明韩信只是用个人的名义将聘收拢了过来。也就是说,韩信目前根本没将马子建当成自己的上司来看。
这一点发现,让马子建有些小郁闷:嗯,韩信是不知道系统是如何运行的……可即便他知道,好像也不会主动替自己扬名。
不过,终究此时的马子建不过刚穿越过来,还没有染上封建制度上的上位者思想。并且韩信不管怎样,他所做之事,也都在为马子建着想。由此,马子建的那点小郁闷,只是在心中一闪便消弭无形了。
这么多的心理转变,看似繁琐,但实际上不过一瞬工夫。韩信也未曾察觉到马子建那点异样,把盏又抿了一口茶道:“黄汉升此事,便需要你费一番心思。他目前正在宛城南门为一城门丞。我令人将口信告知了黄汉升,然而黄汉升却因他幼儿染病,心有顾虑,未来我军报道。”
“黄忠幼儿染病?”马子建这时已忍不住开口,他仔细想想,记得黄忠的确有一子黄叙,可惜体弱多病,小时染了风寒后便先于黄忠故去,致使黄忠难以放下心结,终其一生无后。
“可是,我虽然想帮黄忠,但我也不是医生,这该如何是好?”
“哼,亏你还是下过地府的人。地府掌管生死,你难道以为系统当中,连一颗灵丹妙药都没有?我前日昨日问你寻到了使用系统之法,难道你以为我只是在跟你闲聊?”韩信放下茶盏,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可马子建这下却忍不住真的想笑了:原来,这位韩信大将军还是为面冷心热的傲娇人儿啊。嘴上说得厉害,可自己没想到的事儿,他早都考虑周全了。
马子建怪异的目光落在韩信身上,让韩信不由一阵气恼。他假意再哼了一声,看到马子建立刻恢复乖宝宝的模样,才有些一如既往冷硬贵气的神态:“至于魏延魏长,这人倒是有些难办。史料上虽并未记载他的生年,但从他五十多岁被马岱诛杀一事来看,他今年应该尚未弱冠。而且,此时的他,并未有过什么耀眼的战绩,也未投入郡县为卒,故而难以寻获。”
“哦,不着急,像他这样注定要扬名乱世的人,不可能泯然如众人的。”马子建见韩信有些失落,不由反而安慰起了韩信来。
两人说话至此,韩信便住口不言。
一时间,堂内的气氛渐渐就有些怪异起来。马子建看着韩信就坐在那里,喝着好像怎么都喝不完的茶,他怎么都坐立不安;而韩信,就好像猫戏耗子一样,便看着马子建来回搓弄自己的双手,却怎么也不主动挑起下个话题。
“韩,韩大将军,那个……你吃了没?”憋了半天的马子建,终于忍不住这种冷暴力,主动开口就想坦白今早之事。因为他感觉,两人此番谈论正事儿后,关系好像进步了那么一点点。
可韩信却微微一笑,抬眼嘲讽道:“司长,你还真打算就这样在这个时空混吃等死?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此番剧情你的对手是谁?”
韩信这么一句淡淡的话出口,却如一块石子投入激流的河中,掀起了万顷波涛。马子建面色变了又变,终于忍不住震惊开口道:“韩将军,你已经发现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