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王信真的很怒,怒到了想杀人的地步。
昨日,他寻见马子建,告知了冯越即将至宛城的消息。那个时候,马子建便好像已经想到了对付冯越的一条计策,却还想在他面前装逼。结果,让他一鞭子下去,马子建才登时老实了起来,将计策的上半部分告知了韩王信。
这上半部分,就是今早李严在宛城城墙上挑衅冯越的举动。按照马子建的原话,便是‘冯越至宛城,不过虚张声势造成他欲攻宛城的假象。我等只需将计就计,挑怒冯越贼众便可。毕竟,骑兵野战无敌,可用来攻城,呵呵……’。
结果,今早的所有事,便如马子建所料。只是那个时候,韩王信才想起,冯越的确攻不下宛城,但马子建也没办法击败冯越完成任务。
然而,就在韩王信拎着鞭子又想严刑逼供的时候,他忽然得知黄忠和聘两人,已连夜带着精锐骑兵出城安营。并且,地点还选在了宛城的东方,明显要造成马子建这支部队还未从陈国进入宛城的假象。
匆匆赶到营寨当中,韩王信又发现所有兵士正在积极布防着陷阱。问了黄忠和聘两人为何如此,两人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是说他们在奉太守之命行事。
这个时候,韩王信哪能还不知自己被马子建耍了?更可恶的是,这家伙如今竟然还胆大到背着自己耍心眼儿的地步。
是可忍,孰不可忍?
韩王信当即就想给马子建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可没等他怒气冲天地再度折返回宛城,却发现马子建已经从宛城赶到了城东营盘。韩王信只能憋着一肚子火,再度跑入城东营盘。一入营中,却只见马子建神神秘秘地唤过魏延,写了一片木犊,还不让自己看到上面的内容。
随后,魏延领命而去,马子建又当即唤来黄忠和聘两人,说是要召开军议。结果,军议一开始,韩王信就发现自己又被马子建耍了:这什么狗屁军议?分明就是马子建将黄忠和聘两人拉来当挡箭牌,使得自己不敢对他无礼!
三人就在营帐中,喝了一下午的水,还用了晚饭。直到深夜时分,魏延才赶了回来。此时,忍无可忍的韩王信,便对马子建质问出了那句话。因为,马子建军议之前便说此番军议与魏延的行动休戚相关。只有等魏延顺利完成任务后,他才能将对付冯越的计策道出。
可想不到,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到了此时还敢这般调戏自己!
他难道不知,眼下这个机会,是完成任务的最好一次机会?还是说,他已经被冯越吓破了胆子,就想这样躲过一时算一时吗?
在如此重要的时候,他还如此不知所谓,他究竟想干什么?
韩王信一想到这些,当即就抓住马鞭跃了起来。然而,就在他刚起身的一瞬,耳便忽然传来齐齐的炸响:“大胆!”
这一瞬,两柄佩刀齐齐挡在了韩王信的面前。抬眼看去,只见黄忠、魏延两人已对他拔刀相向。再看向主位上的马子建,韩王信看到了他一脸的惊诧。只不过,在那副惊诧之后,似乎还有一丝隐隐的镇定——好似,他对于眼前的状况,早有预料。
当下,韩王信也瞬间判断出了眼前的形势:马子建对黄忠有救子之恩,黄忠对马子建是绝对忠心的;魏延乃马子建从刑骑营当中解救出来,且还大力提拔为亲卫用心培养的人,他对马子建的感恩,更是会以命相报。
唯有聘,算是韩王信擢拔出来的,但这等擢拔也是在马子建的授意允许下,聘效忠之人也当是马子建。由此,聘虽然未对韩王信拔刀,但也叱喝出声。
就算排除聘,以黄忠和魏延的武力,韩王信便不见得可以敌过。更不要说,帐外还有两千绝对听命马子建的汉室铁骑。
当然,这些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时之事,是马子建故意安排、乐见其成,还就只是一个误会?
韩王信想到这里,猛然再度看向马子建,却已看不到马子建那惊诧之后的镇定。仿佛,这一切都只是偶然发生的一场变故。
“不要闹,都是自己人。”马子建这时已从席位上走了下来,连忙拨开了黄忠和魏延两人的佩刀:“韩司马就是激动了一点,你们也跟着激动干啥嘛……”
劝下黄忠和魏延,马子建又回头,一副人畜无害还带着平日贱兮兮的表情,对着韩王信说道:“韩司马,大热天的,你火气怎么也这么大,多吃点苦瓜有利于败火。”
马子建如此一搅局,帐内剑拔弩张的气氛登时消解。他当即又亲手将韩王信推回席位上,证明韩王信真的没害自己的心思后,才对黄忠和魏延两人挥挥手,示意大家都稍安勿躁。
做完这一切,马子建才回到了自己的主位上,开口说道:“击灭冯越蚁贼之事,本郡守心中早有定计。诸位也都知如今这座营盘之外,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今日种种安排,皆为引诱冯越贼酋上钩。”
韩王信此时怒气未消,然马子建这话终于算要水落石出了,他闻言也不由抬头。只不过碍于面子,他还是不愿开口问询。幸好,一旁黄忠其实也早已忍耐不住,登时便开口问道:“主公这一日所为,的确让我等摸不准头脑,还望主公解惑。”
“我等俱知,冯越此番至宛城,非是真要攻城,只是欲借攻城的幌子逼迫我宛城守将向武关求援。继而他便可借骑兵来去如风的优势,一举夺下武关,进逼京畿。故此,我今早便将计就计,令李正方做出叱喝激怒冯越之举,使得冯越心有疑虑,进退不得。”
说完这句,马子建端起了案几上的酒樽,轻啜了一口。待黄忠、聘、魏延三人明白前因后果,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后,才继续开口道:“然冯越贼寇已乃汉室心腹之患,狼子野心更肆意勃勃。尤其他麾下铁骑又乃轻、重两种铁骑混错,锐不可挡。我等若依宛城而战,只能保得宛城不失,却无法尽歼。唯有调冯越至此机关遍布之地,方有可能以逸待劳、一战功成!”
这个计划,不得不说的确很有可行性。然而,稳重的聘当即便提出一个疑问:“主公,冯越狡诈,为何会依我等心意自投罗网?”
听到聘如此提问,马子建当即笑了起来,颇有几分神机策士的高深味道:“这便是魏延今夜的任务,我令他带了一片木犊,装作失手被冯越手下所擒。此时的冯越,已然知晓这营盘所在……”
“纵然你装出了一副从陈国赶来、尚未进入宛城的假象。可你又凭何便能判定,冯越得知这个消息后,便会赶来偷袭这所营盘?”终于,韩王信也忍耐不住,开口问出了这个问题。
可马子建,这一刻却再不开口,只是一口接着一口抿着杯中的酒。这等举动,在韩王信看来,自然又是一种羞辱。可有了之前的事件,他也不敢再随意逼迫马子建。
也就是这个时候,韩王信也真正意识到了:先前的那一幕,就是马子建刻意安排好的!这样的安排,就是表明他已经受够了自己对他的不屑和鞭笞。
随即下一瞬,韩王信其实也意识到了,马子建这样的安排,也不能算作侮辱。
毕竟,他平时只是话多嘴碎了一些,并未对自己有过羞辱。反倒是自己,因为乃韩国贵族后裔的缘故,几番对这位无论明面上南阳太守、还是暗地里地府归正司司长的马子建鞭笞羞辱。
可是,自己也只是恨铁不成钢……毕竟,马子建有着九世为人的经历,更有枭雄的潜质。他只是从不按照自己的心思成长发展,才使得自己用了些带有侮辱性质的手段。
此刻,真正设身处想一想,韩王信才感受到自己往日的行为,令马子建多么羞恼气愤。
不过,他用这些小手段,便想让自己改变对他的看法……他当真认为自己,已经有了那样的能力吗?
韩王信愤然想到这些,不由抬首向马子建射过了一道桀骜的目光。
只不过,那道目光遇到马子建成竹在胸的淡定时,韩王信忽然便觉察到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面色不由一阵苍白:“原,原来,你就是抓住了冯越自视过高,从未将你放在眼里的这一短肋,诱使他来此自投罗网……”
“不错,因为冯越再怎么心底蔑视我,我毕竟还是南阳太守!”马子建闻听韩王信此话,登时重重将杯子放在了案几上,一语双关地说道:“自傲的人,难免会走向自大的深渊。这一次,冯越也不会例外!只要他想打破宛城僵局,便必然会来此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