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远鹏接到叶梓馨的电话非常高兴，而后马上给韩继武打电话，电话通了后，话筒中传来韩继武宏亮的声音，卓远鹏客气几句后提出今晚想请他吃顿便饭，韩继武迟疑片刻，而后很是勉强的答应下来，但说了晚上已经约了别人，吃饭的时间不会很充裕。

　　卓远鹏说只要韩局长能光临就行，主要还是感谢韩局长当日仗义之举，最后委婉的说了杨斌书记也会到场，电话那头停顿片刻后，马上传来韩继武爽朗的笑声，“小卓啊，你这就不厚道了，跟老大哥还留心眼，这样吧，晚上六点在新时代，房间由我来定。”

　　“那我就恭候韩局长大驾了。”两人又客气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后卓远鹏轻轻的摇了摇头，官场真是现实，如果今晚杨斌不到场，韩继武很可能露一面就走，他会觉得露这一面就是给自己很大的面子了，他根本没想到杨斌能出席，这也是卓远鹏对他的试探，但结果让卓远鹏感到有些失望。

　　叶梓馨通知杨斌晚上吃饭地点是新时代酒店时，杨斌皱了一眉头，新时代酒店是羊城刚建成的五星级酒店，其老板背景即神秘又强大，所以此地成了羊城上层官员交流之所，省市两级一些领导对此趋之若鹜。

　　卓远鹏与叶梓馨五点半就来到了酒店，得知是韩继武的客人，便告是中餐部春分厅，来到中餐部看到包厢名称皆是以二十四节气命名，卓远鹏感到很有意思，春分厅很大，服务生给两人倒了茶水，卓远鹏坐了一会儿便起身来到楼下，没等多久就看到韩继武从车上下来，他上前走了几步，说了声：“韩局长好，感谢韩赏光。”

　　“小卓，进去说话吧。”韩继武这阵子可谓意气风发，郑永年失势后，公安系统又恢复到了他韩继武的时代，经过一番调整后，他在局里可谓一手遮天，今晚卓远鹏约了杨斌到场，对他来说真是一场及时雨。

　　卓远鹏与韩继武到了包厢后，同韩继武说了几句话又返回门前，大约等了十几分钟，看见杨斌从一辆车上下来，慢步走向酒店，卓远鹏上前问候了一声，便陪同他走进了包厢，进入包厢后韩继武连忙起身上前，远远的便伸出双手道：“杨书记光临，继武未曾出门迎接，书记可不要怪罪啊。”

　　“韩局长客气了。”杨斌仍旧是一幅冷冷的表情，伸手与韩继武轻轻一握便分开了，看到桌旁的叶梓馨时，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小叶同学有心了。”

　　“请杨叔叔吃饭是应该的。”叶梓馨微微一笑道。

　　“好！今天我就好好吃一顿。”杨斌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此是俨然就是个和蔼的长者。

　　韩继武早已安排妥当，对服务生摆了摆手示意上菜，顾忌杨斌的身份，今天上的八个菜都很普通，只是菜型上下了功夫，不过酒上的却是一瓶二十年的茅台。

　　卓远鹏当仁不让的把酒打开，给两人斟满，在杨斌的注目下，他自己也倒了一杯，而后端着酒杯站起身道：“今天两位领导能大驾光临，我与梓馨倍感荣幸，其实我俩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怕两位领导事务繁忙抽不出时间，今天刚好两位领导有时间，所以我就不多说，这杯酒我干了，感谢两位领导前日援手之情。”卓远鹏说完话一口把酒干了。

　　杨斌看了眼叶梓馨，看叶梓馨将杯中饮料也喝了，便抬手一口干了，韩继武更是不落人后。

　　卓远鹏敬了第一杯酒后就不再多言，把时间让给了两位领导，韩继武看出了叶梓馨的重要性，更读懂了卓远鹏在叶梓馨心目中的地位，所以在谈话时对卓远鹏很是一番夸赞，杨斌看出了他的心思，也不多言，只是偶尔的点评一下，点评的恰到好处，听得叶梓馨心花怒放，卓远鹏脸上一直堆满了笑容，心中对这两只老狐狸有了新的评价。

　　一瓶白酒快喝完了，韩继武举起了杯中酒，对杨斌道：“杨书记，继武工作还有很多地方不到位，今后杨书记一定要到局里多加指导，要不然继武可就失去方向了。”

　　杨斌也拿起酒杯，沉声道：“别的领导去检查是好事，但我去了不一定是好事。”

　　“没有杨书记当日的指点，哪有继武的今天，杨书记，这杯酒我借花献佛，恳请杨书记不吝赐教。”

　　韩继武把酒干了后，杨斌仍旧把杯拿在手中，他知道韩继武的意思，省里换届一事基本有了定论，他不日便会到省里主持纪委工作，今天如果不是叶梓馨的面子，他绝对不会在这个敏感时刻出来，刚才韩继武说的那番话可以算是表态，但不能视为站。

　　卓远鹏出事那回他顺手一拔，把矛盾集中在了市委沈书记那里，韩继武最近也以沈书记门下自居，但他的毕竟较低，根本不知道此时省市两级的主要矛盾，更不了解自己与沈书记现在处于何种状态，所以他没喝这杯酒，他在考虑这杯酒他喝的值不值得。

　　无意中看到墙上那幅字，其实他进来便看到了，特别看到了落款处写着“子珣”二字，他终于肯定新时代幕后老板是谁了，看到韩继武还在看他，他便指着墙上的字道：“韩局长，这幅字上写的‘莫之能止’四个字，你能说一下春分厅为何会悬挂这幅字吗？”

　　韩继武闻言一愣，他是部队转业干部，靠着老首长的余荫才得以至此，如果考校他破个案子还行，但要让他解读这个四字，对他来说比登天还难，无奈下，他把目光看向了卓远鹏。

　　卓远鹏当然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但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眼杨斌，这个谜面是杨斌出的，他越主代庖怕引起杨斌的不满。

　　杨斌本意是借字说事，他没想韩继武能马上答出来，但看卓远鹏的神情已然知道他的想法，不由生起了一丝兴趣，便颌首示意他可以说。

　　卓远鹏笑了下，便对韩继武道：“韩局长，这四个字语出庄子《齐物论》，一旦受其形，不亡以待尽，与物相刃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全句的意思是说人成长后，就是相对矛盾的，不论与外界环境对立或是顺应，人们都会马上去争取，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他们的脚步，其实这种行为是很可悲的。”

　　卓远鹏将原文复述并解释后不再言语，静静的看着韩继武，而韩继武听后仍旧茫然，他初时理解为可以奋不顾身的去争取，但当他听到卓远鹏最后说这种行为是很可悲的，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自己尽管不济，现在也是一局之长，就算杨斌不愿伸手，也不可能讽刺自己可悲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只好继续求助于卓远鹏。

　　卓远鹏还是看了眼杨斌，看到他没有表示，便习惯性的点了支烟，继续道：“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可不哀邪！这是后面一句话，意思是说如果人干了一辈子也看不到成功，一辈子困顿疲劳还不知道自己的归宿，这更加可悲。韩局长，我想杨书记是以字寓意，他也不想看到你忙碌一生而无良好归宿，杨书记是用心良苦啊。”

　　“谢谢杨书记。”韩继武马上起身大笑，把瓶中仅有的一点酒倒入杯中，举杯道：“感谢杨书记教诲，这杯酒继武干了。”

　　当韩继武干了这杯酒后，杨斌仍旧拿着酒杯没喝，卓远鹏看向他也是皱了皱眉头，杨斌有言在先，是问在春分厅中为何会悬挂这幅字，看来韩继武还是没明白杨斌真正的意思。

　　韩继武喝完酒后，看到场面气氛有些异常，便对卓远鹏问道：“小卓，难道我这杯酒喝得不对？”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根本没将卓远鹏当学生看待。

　　事已至此，卓远鹏当然不会做行百步而半九十的事，既然想交下韩继武，只好把这件事做周全了，便笑道：“韩局长你这杯酒喝得没错，但你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前提，杨书记的前提是在‘春分’二字上，春分是个重要的节气，在这一天中昼夜平分，在此时可理解为泾渭分明之意，我想杨书记是想让你考虑好后，才会喝下你敬的这杯酒。”

　　韩继武听后陷入了沉思，而杨斌看向卓远鹏的目光也变了，其中有惊诧，更多的是赞许。卓远鹏对杨斌笑了一下，刚想解释几句，恰巧手机响了，他只好说了声不好意思，便走了出去接电话了。

　　他刚出春分厅，电话接通后还没说话呢，就听不远处传来声音，“卓远鹏，真是冤家路窄啊，小爷我刚才还想着明天怎么收拾你呢，今晚你就撞枪口上了，真是该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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