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讨价还价

　　云琚和云萱无非也在等他说这句话，但此事不能这样轻轻揭过。云琚便道：“这些只是余大人的一面之词，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我们是不知道的。但余氏挪用我母亲的嫁妆恐怕不只是填补家里的亏空吧？”

　　余晋谨慎地没有开口，云琚是个聪明人，他既然这样说，必是有了把握，这个时候贸然反驳说不得就要转身被打脸。

　　便听云琚将手一伸，指向云嫣：“若我没有记错，二妹妹手上有一枝红翡的‘步步生莲’，那正是我母亲留下的陪嫁吧？我母亲的陪嫁，怎么会落到二妹妹手上？这真是个值得探讨的好问题！”

　　余晋动了动嘴唇，云琚却没打算给他留下说话的机会：“余大人千万别说这是相似的簪子，你大约不知道，这枝步摇是前朝宫里流传下来的珍品，其簪身上必然有标记，簪子还用了绝品的金丝红翡为莲瓣，世上只此一枝，我绝不会认错！你若不信，现在可以让人去二妹妹房里验看。”

　　云琚歉然地看了一眼云萱，这件事，他连亲妹妹都没有说过。子不言父之过，他是云家的大儿子，未来的云家家长，对于家里的一些事不是全然无知，只是，他只以为以余氏的胆子，也只敢偷点母亲的珠宝现银来用用，最后他总要想办法让她还给妹妹的。

　　要不是王妈妈有心观察后跟云萱汇报，他还不知道事情严重到了这个程度。

　　他轻易不想闹得家宅不宁，万万料不到白氏的嫁妆，除了那些不好出手的孤本善籍，竟然在这些年被她或卖或转地弄成了个空架子！

　　云嫣猛地一抬头：那枝步摇是她缠了母亲好久，母亲才给了她的，她也不知道此物先是从何而来，只是看母亲戴过一次后觉得好看，找她要了来的，这枝步摇一直是她最爱的首饰，可现在大哥他两片嘴皮一碰，竟要将它夺走！

　　她张嘴就要喊，目光却触到云萱那冷冷淡淡的眼神，这个卑贱的乡下人站着，而她跪着……她还不得不屈辱地仰视着她！

　　云嫣的目光渐渐冷静了下来，藏在袖里的手几乎要把手心刺破，她再次深深地埋下了脑袋。

　　云嫣的动作并不在这些人的关心之中，余晋即使是脸皮厚，那也是有度的。白氏的嫁妆有些东西去了哪，他也有所耳闻，再一样样地追查下去，只能更加地难看，他的脸也会保不住。

　　他今天来，不是让云家的小辈来看余家笑话的，他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来：“验看倒不必了，我信大外甥的品行。只是你也知道，她们女人家看到漂亮的东西肯定不忍它们蒙尘，一时鬼迷了心窍是有的，我，我——”

　　他快步走上来，“啪啪”甩了余氏两个耳光，大骂道：“你这目光短浅的蠢妇，妹婿他这么信任你，让你管了先夫人的嫁妆，你却这样贪心，便是我是你哥哥，我也饶不得你了！”

　　他打完余氏，似是极为激愤，面向云贤，“噗嗵”一声跪下，哭道：“妹婿，我这妹妹有时候做事虽糊涂了些，但也一心为了你云家着想，只求你念在她为云家生了一儿一女的份上，不要休她回家，让她没个活路啊！”

　　云贤似是十分感慨，他一把扶住余晋，叹道：“舅兄这是做什么？！不是我不想饶过余氏，只是她这次犯的错太大，怪只怪，她自己起了贪心，不是我不帮她啊！”

　　余晋从云贤的话里像是抓住了什么一样，忙问道：“挪用的嫁妆我可以帮着她还，只求不休她回家，这还不行吗？”

　　云贤看着余氏十分不舍，这时，云瑜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身着单衣，在残雪中跪着直磕头：“父亲，哥哥，大姐，母亲用掉的那些钱我一定会还给大姐的，只求不要休母亲回家！”

　　云嫣也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一言不发地向着上首的几个人磕头。

　　云萱一直是事不关己的样子，冷淡地看着他们；云琚一直坚定的神情中有几分挣扎。有了余晋的插手，想把余氏赶走的确不大现实，他也该就坡下驴了。

　　云贤作势扶起余晋几次都没能扶起他，舅甥几个可怜巴巴地跪在寒风当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云琚兄妹俩做了什么天大的恶事。

　　最后，云贤为难地看向云琚：“琚儿，你看……”他也奸滑得很，把最为难的决定一直在往云琚和余晋身上甩。

　　云琚长叹一声：“余家舅舅说来从小也指点过我学业，如果不是余氏此次太过分，我也不会……这样的人，如何堪配为我云家主母？”

　　他话只说了半截，里头的松动之意已经十分明显了。

　　余晋连忙道：“我知道大外甥心中恼怒，这次你母亲她的确做得过分，换了是我，我也不能容她！”他闭了闭眼睛：“她也的确该受到教训，此次之后就送她到庄子上静养一段时间吧。”

　　云瑜和云嫣同时大惊：“舅舅！”送到庄子上不就是变相地发配？身为官宦子女，这样的事，他们也听过不少，出去了，再想回来可就难了！

　　余晋面上义愤极了：“好了，你们不必求饶，这是你们母亲应得的！妹婿，大外甥，你看？”

　　云琚咬牙不作声，神色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坚决。

　　云贤叹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也不忍心她没了下场，这样吧，若是白氏的嫁妆你们能赔回来，便依你的，我不休她，但必须让她去庄子里好好养养性子。”

　　余晋大喜，连声道：“那是自然，我一定想办法把这些东西筹集回来，不至于叫大外甥女一点傍身之物都没有！”

　　至此，白氏的嫁妆之事算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平息了下来。

　　云萱全程一句多的话都没说，安静得连云贤都觉得有点反常，等他说完后，还有点忐忑地去看这个女儿的反应，但随即又觉得自己有点丢脸，恼怒地扭头哼了一声。

　　但是一直到余晋告辞离开，云萱真的是做到了一语不发，她反常的反应连云嫣都看了她好几眼。

　　他们却不知道，云萱不说话，除了因为云琚不想让她一个女孩子什么都冲在前面，显得太过独立。除此之外，她还为着一个原因：不管在外人眼里，余氏到底败掉了多大一注财，但云萱根本不在乎白氏的那点嫁妆，她有手有脚，天下之大，何处不能赚来钱财？

　　一想到今后不用陷在宅门里跟这些人斗，而去过那自由自在的日子，她高兴得整个人都快要开始放光了，压根没注意他们又达成了什么协议。

　　自由，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