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朋连倒茶的动作都如此的悠闲,说出来的话却连黑卫都差点跳起来:“你不觉得,那位云小姐如果继续失踪的话会更好吗?”
黑卫皱眉:“如果木先生只是来跟我这说这些无聊的话的话,请恕我要失陪了。”
木朋并不拦他,只是笑笑,任他起身走掉了。
然而木朋的话就像有魔力一般,在黑卫的脑中往里钻:“如果她失踪的话……如果失踪的话……”
主上最近的反常皆由那个女人而起,如果她真的从此不再出现,主上也许真的会恢复正常也说不定。
黑卫走着走着,陷入了深思。
在黑卫的身后,木朋将茶海里的水泼入了花圃之中。
在逐日远离京城的东边,有人看着云萱平静的侧脸,还在忧虑:“师兄,你真的觉得她会想开,安分地跟着我们走吗?”
宇白微微笑了:“你放心,她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合适的。”
“一个两个都这么高深莫测的,真是讨厌。”筱镜嘀咕了一句,打马跑出了御道。
广袤的田野上,青嫩的秧苗顿时被马蹄践踏得东倒西歪!
“喂!你干——”云萱立时怒了!
她从小是没缺过吃穿,可是“锄禾日当午”还是学过的,她这样胡乱地在田里奔跑,该死掉多少庄稼啊!
但她还没打马去把筱镜追回来,手臂被一个人拉住:“放心,我有分寸。”
他领着云萱朝远处正在呼喊大吼的农人奔过去:“这位大哥,不好意思,是家里小妹任性了,你千万勿怪,这点银两权作赔偿吧。”
他一边说,一边扔给了那农人一块白花花的银子。
云萱没看错的话,那银子至少有十两重,别说只是踩坏一点庄稼了,只怕少说也能买上半亩地!
那农人还不相信有这样天大的好事,拿着手里的银子看了看,最后张嘴一咬,立刻欢喜得手舞足蹈,直朝宇白作揖,还跪下了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头给他!
宇白坦然受了,云萱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更加深重,她也不喜欢宇白这种万事万物都能拿银子买通的态度,忍不住讽刺了一下:“在你看来,这世上能有不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吧?”
宇白轻轻一笑,摇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在我看来,能用银子解决的事,为什么要大费周折呢?”他明明笑得很亲切,很接地气,可是云萱愣是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淡漠和疏离。
他的笑只是一张面具。
云萱扬了扬眉:“哦?这又是你那师门所宣扬的道理?”
宇白收了笑,目光中透着几分严厉:“云小姐,我知道,你这些天一直很好奇我的师门在何处,可是,我必须要告诉你,有些事,你能够打听,有些事,却问都不能问,好奇心太重不是件好事。”
云萱大怒,面上却不透,言语间挑衅地道:“哦?你不知道我都要是个死人了吗?有什么事,是能让一个将死之人也害怕的?”
宇白深深看她,轻声道:“云小姐还有一个哥哥,叫云琚的吧?”
他的话音平淡,云萱却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声音有些不稳:“你到底要说什么?”
云萱并不意外,他们会查出她的家世,只没想到,她只是想要套出他们的来历,都能叫他抓住这样地威胁一通,仿佛他们的师门来自何处是这世上最大的秘密一般。
云萱这时候真是后悔,没有在柳老御医说要带她来这里时挖根问底,这老头肯定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来头。如果她能探问出一两句的话,也不至于今时今日这样被动。
宇白那有些阴厉的面容正在此时突而一变,筱镜哈哈笑着打马过来:“师兄,你们走得太慢了。”
宇白虽仍是那副冷冷的样子,但刚才那个一说话就剑拔弩张的青年男子仿佛是存在于云萱的幻想中一样,他唇边噙着微笑,略有些嗔意:“你以为谁都像你一般,这样鲁莽?”
筱镜笑嘻嘻地回道:“师兄,你性子太慢啦,连师父都这么说,你还这样慢腾腾的,也不知道改改。”
云萱瞧着他们师兄妹二人的互动,只觉得,这二人虽然与她近在咫尺,但其实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师兄妹二人平常之中,处处透着神秘。
云萱原本只是对这两人有些兴趣,但宇白那样郑重其事地威胁,反而让她生起了新的斗志:不急,总能把她想知道的事情弄清楚的。
若是宇白知道,他刚刚那一番话非但没有打消云萱的兴趣,反而叫她更加地想挖出他们的秘密,也不知道他将是作何表情。
筱镜说了半路,才发现云萱已经落后很远,急忙又打着马跑了回来:“云小姐,你怎么比我师兄还慢?”
云萱冷冷盯她一眼,显得余怒未消:“问你师兄,刚刚对我说了什么话。”
他们三人自从上次的下药事件之后,就一直有点微妙,云萱此时点出来,筱镜也不意外,她故意不接话茬,笑嘻嘻地道:“快走吧,这官道上尘土飞扬,走快些也好到地方,你不觉得此地无聊得很吗?”
云萱不去看宇白,打着马儿朝边上跑了几步:“哼,你们少来这一手。之前你们趁我不备对我下手,我看在你们心不坏的份上也没作计较,可你们倒好,我刚刚想问问你们师从何处,你师兄居然还对我用上了威胁,难不成你们的师门如此见不得光,连问都不能问上一句?!”
筱镜正要说话,正在此时,平地里打起一个旱雷,她脸色微变:“哎呀,打雷了,只怕马上要下雨,我们还是找个地方避避吧。”
云萱暗道可惜,这本来是她占据道德至高点,能好好质问一下那一双搞神秘的师兄妹的,但是谁能想到事情就这么巧?偏偏在此时连老天爷都不想让她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眼看天气肉眼可见地阴了下来,三个人急打快马,想要找到一个地方好好避雨。
豆大的雨点不一时便砸下了地,几个人一顿乱跑,终于在全身湿透之前找到了一个废弃的茅屋安置了下来。
筱镜擦着脸上的水珠,将衣服脱下来拧干,很自然地对宇白道:“师兄,你看有没有干草,我们先想办法点个火堆,烘干衣服吧。”
全程她都没有对宇白的丝毫避讳,她这一切做得自然无比。
这不是在这个世道上普世价值能够养出来的姑娘,这个世界的女人,就算不会缠小脚,讲三从四德,至少也明白“男女大防”,连一件外衣也不能脱的。
而筱镜就算是只脱了外衫,只要是在男子面前,那也是惊世骇俗的。
到底是哪里的天外来客,能养出这样明明很懂尘世规矩,却又在小节处显得与众不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