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萱听得一阵恶寒,刚刚蒋玥所说的一切没有吓到她,那虱子却让她觉得难以忍受起来:“一定会有别的方法。”
蒋玥一边蹭着痒痒,毫不留情地泼冷水:“在你疯了之前,祝你能找到办法。”
他说得其实很有道理,这牢房这样的设计,又闷又湿,还黑得不见五指,一般人乍然被投到这里,时间一长,很难说不出心理问题,即使云萱是个经过特殊训练的人,那也不一定能长期承受得住这样的极限环境。
她还记得当时上课时,就曾听说过,某个军校里最严厉的惩罚便是把人关在一个与人隔绝的小黑屋里,每日只留一些水饭,只有那些心志最坚韧的战士能熬过一个月以上不出任何心理问题。
云萱可无意测试自己到底有多坚强,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下,蒋玥还能保持着思维的清醒,这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
可想而知,这人的说话虽吊而郎当,但其实心里是个极有主意的人。他的心志之坚韧,说不定还在云萱这个经受过专门训练人的之上。
“你被关了多久了?”
蒋玥没有马上回答她,云萱以为,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时间了,他清晰地报出了数字:“二十三年五个月三天。”
云萱吃惊道:“这么久了,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蒋玥道:“萱萱。”
云萱皱眉:萱萱,这是什么叫法?他一个大男人叫得这么亲密,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还透着股轻佻劲。
他没察觉云萱的不悦:“刚刚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捉虱子是打发时间的方法,要是不想让自己疯了,数时间才是大杀器。”他神神秘秘地道:“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
云萱一时无语,人若是活到他这个地步,只能数着时间等待着死亡,那可比死还难受。
这个人他从她进来的时候就表现得很快活,但云萱从他的快活中听出了死气沉沉的味道。
“既然活得这么辛苦,还活着干什么?”她轻声问道。
他被人层层锁住在这里,听他的口气,并没有人来看过他,提审他,只是保证他一日三餐,不被饿死,看不到一点出去的光明,到了这一步,他却还要挣扎着活着。
如果,他不是极其怕死,就是有着特别坚定的理由。
蒋玥不再说笑:“当然是有理由的。”他没有说理由是什么,云萱也不再坚持去问。
两个人默默无言地,一个躺,一个坐,在牢房里静静地谁也没说话。
云萱也开始想自己的出路,她满打满算都没有一年的性命,若是死在这里,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那个人再怎么聪明能耐,也不可能找到药谷里来。就让他以为自己是失踪了,心里总存着一线希望,比切实地知道她的死讯要好得多。
而且,她的这一年性命还只是在宇白的医治下才能勉强保住,以她的毒素已经下沉到胸腹之中的情形来看,等它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的这条命也到了尽头。
“在这里的人都没有被提审过吗?”
蒋玥锁链又轻轻响了一下,云萱看见他在摇头:“没有,药女把我们投到这里就忘了,怎么可能被提审?”
真是个古怪的地方。
接下来的时间里,云萱不再多问,蒋玥几次找她说话,她也兴致缺缺。
人一旦失去了斗志,做什么事就会少一股精气神,她现在,已经提前进入了等死阶段。
只是,那送饭的情况倒如他所说,每天一到时辰,便会有一条绳子伸下来,给他们送点饭菜下来。
那饭菜倒是意外地很,不是很好吃,但也没有用她想象当中的馊饭馊菜来应付她。
蒋玥得知她的想法后嘲笑道:“馊掉的饭菜?这怎么可能?你不想想,药谷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每天那些送饭的人都很固定,一日三餐带水,约隔两个时辰送一次,云萱有时候看着送饭的窗口会想,其实假如她想逃走的话,大约还有些机会,但逃出去又怎样?
死在这里,跟死在别处,其实没什么差别。
一晃便是半个月过去。
“你这个姑娘,倒跟其他人不同。”
有一天,蒋玥突然道。
云萱早知自己不会跟别人相同,但还想听一听蒋玥的看法:“怎么这么说?”
蒋玥惬意地抬着胳膊,赞道:“还是姑娘细心,跟你做牢友可别跟别人做要舒服多了。”
云萱轻声一笑,她看蒋玥被绑在这里可怜,便会在每天那送饭的人给他们的水里省下半饭来,帮蒋玥擦洗一下。
这一举不说让他过得有多舒服,起码身上的虱子要少了不少。蒋玥没听她回答,又道:“只是你也太和顺了一些,你就没有想过,要跑出这个笼子?”
云萱绕过他身上那些腥臭的褥疮,无所谓地道:“跑出去?这里可是药谷,你把我想得太有本事了。”
蒋玥摇着头叹气:“你也太实在了,听我说跑不出去,你就真的连试也不试?以你这一身的神力,还是很有机会的。”他跟云萱朝夕相处,本身又是个洞悉力极强的人,她这身神力被他知道,一点也不稀奇。
石板哗地一响,上面露出一条细小的缝隙。
云萱安然若素地把食盒及碗盘收拾好,放到上面伸下的钩子里,让看管的人一并勾了上去。
等石板重新合起来后,蒋玥接着道:“其实——”
话刚出口,便被云萱打断:“你不必诱惑我,想跑的人,一直是你不是吗?说吧,你能开出什么条件,让我答应配合你?”
蒋玥咂咂嘴:“女人太过聪明,就一点也不好玩了。”
云萱似笑非笑道:“看来,你没有筹码。不过,我很好奇,你身上那条穿过骨头的锁链是用精铁所制,我根本就捏不断,你怎么还能把希望放到我身上。”
云萱说的话半真半假,蒋玥身上的那条锁链,假如她用尽全力的话不是不能一试。但她虽与此人有同牢之谊,可这人太过神秘,又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耐性和聪明,她如果把他放了出来,难保这人会是个什么态度。
蒋玥道:“萱萱又想骗我,你哪里是捏不断,你是不愿意出力。”
云萱没有否认,不管这人是想诈她,还是真的看出来了,她都没打算出力。
她反正没多少日子好活了,把这人放出来不难,难的是他之后的行为很难说不牵连到她,他顺利脱身倒还罢了,万一不顺利,把她牵扯进来,她可不想安安稳稳的坐牢生活还有别的变数。
往锁骨上穿一条链子什么的,难道听起来很酷吗?
“如果说,我有办法帮你把身中的巨毒解掉,你觉得,这个筹码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