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青黛夫人
得到了胖琥的应许,我和程澄便捉紧时间去了解事情的详细情况;治病救婴,半刻拖延不得。
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想想怎么才能找到机会,混入麴诗珊住的墨韵院,让程澄能亲身为小婴儿看诊。
可是经过那日的天虎夜宴,麴诗珊已视我为大敌。别说是让我进院,只怕我一经过她的院门,她就会立刻命人闭门谢客。
我左思右想,还是想不出应对的法子。
正当我烦恼无奈的时候,小紫苑却献上了好主意:“虽然让你们进墨韵院不易,但是要见小龙子却不难呐。”
我喜出望外地道:“真的?”
“嗯!”紫苑肯定地点了点头,道:“将军夫人产后忧思郁结,身子不好,又担心病中的幼子,每天都郁郁寡欢。蛟龙将军便令随行的侍女,每天午后带夫人和小龙子到缱悱阁中的予心亭附近散心,希望阁中的美景能解开夫人一点点郁结。”
程澄道:“也就是说,我们只要在予心亭等候,就能见上将军夫人和小龙子咯?”
“是的。虽然小龙子的病情时好时坏,但只要情况稍好一点,夫人定会带上小龙子同去予心亭,一刻也不愿意与幼子分离。”
这也难怪,新为人母,却在陌生的地方抚育刚出生的孩子,自是忧心忡忡,对病中的孩儿各种牵念。
胖琥看了看天色,日头刚过午,离将军夫人游园的时间已近。
他一把捉住我和程澄的手,拖着我们就往外走:“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去予心亭,等候将军夫人和小龙子的出现!”
我连忙将他停住,道:“不行,不行!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什么事?”胖琥着急地问道。
咕噜咕噜……肚子响如雷鸣。
我不好意思地按着饿得打鼓的肚子,道:“吃饭!”
胖琥:“……”
※※※
午后的阳光惬意怡人,缱悱阁的予心亭附近鸟语花香,流水淙淙,清风徐来间,总带着沁人的芳香。
我、程澄还有胖琥一块儿躲近假山的后面,静候将军夫人的出现。胖琥滚圆滚圆的身子艰难地挤在假山的空隙之间,额头里渗出大滴大滴的汗水,努力地将自己庞大的身躯隐藏起来。
“胖……胖琥,你别挤,我快被你挤扁了。”被我和胖琥夹在中间的程澄都快透不过气了:“所以才叫你刚才别吃最后那块红豆饼!”
“还差一点点,再挤进去一点点就好了。”胖琥不死心地拼命收腹,证明自己的身材要挤进来是绝对没有问题。
“你……”
噗——一个响屁喷出,将身体里多余的气一排出去,胖琥小腹一收,居然顺利挤了进来。
“恶……”可怜了被困在里面的程澄和我!
“死胖子!你……”我正想破口大骂,胖琥却叫我们噤声。
“嘘!将军夫人来了!”
我从假山的空隙间偷偷看去,果然见两个侍女扶着一名娇弱的年轻妇人慢慢走进,后面跟着一个富态的老妈子,怀中抱着个小婴儿。
年轻的妇人脸色苍白,娥眉如黛,却带着浓浓不散的忧愁,樱桃般的小嘴紧紧抿住,美靥忧郁,让人望而生怜。
胖琥轻声道:“她就是蛟龙将军夫人——青黛。”
好一位娇弱似柳的美人儿,难怪让狻猊族的大将军如此怜爱。
青黛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地走近,莲足轻抬登上台阶,步入予心亭中。
身轻弱如柳絮,素脸凝若青莲。才走了几步,香汗已微湿了发鬓,看来身子确是十分娇弱。
其中一个侍女将青黛夫人安坐在亭子的长椅上,正想为主子擦拭薄汗,却发现忘了带丝帕。
“娇灵一时匆忙竟忘了将丝帕带上,请夫人恕罪。”
青黛夫人柔声道:“不过是件小事罢了,无妨。”
“山间风凉,产妇万一着了凉,事情可就不好办了。”富态的老妈子经验老道地吩咐道:“娇灵、娇丽,你们一道回墨韵院将丝帕还有夫人的外衣都拿来吧。夫人万一病倒,将军又要怪罪下来了。”
“是!琴嬷嬷。”两个乖巧的侍女领了命,就匆匆往院子里走去。
“琴嬷嬷,你都把那两个丫头吓坏了。”青黛夫人娇声嗔道,柔柔的声音犹如山间的清风。
琴嬷嬷正色回道:“将军吩咐过,要大家必须无微不至地将夫人和少爷伺候好,不能有半点怠慢。如果不是麴小姐有令在前,只怕将军也会寸步不离地亲自来照顾夫人和少爷。”
青黛夫人眉头上的郁结紧上了几分,一双大眼低低下垂,道:“比武招亲之事已经非常繁忙。难为他还要分神,照顾我这个无用的病人。现在连我们刚出生的龙儿也像我这般体弱多病,我们都让他忧心了。”
“夫人千万不要自责。好好休养,您和小少爷的身子自会慢慢健康起来的。”
琴嬷嬷的话没有解上美人的半分愁思,青黛夫人怜惜地看着在琴嬷嬷怀里酣睡的幼子,满脸的忧愁散不去。
突然,死命将自己硬塞在假山间的胖琥实在憋不住了,重重地吁了一口气,壮硕的肚子一松,嘭地一下,圆圆的身子就滚了出去。
“来者何人!”琴嬷嬷喝道。
既然已经暴露,我和程澄只好光明正大地从假山后走了出来,慌忙将扑倒在地上的胖琥扶起。
琴嬷嬷看见我们三人,大声叱喝:“你们是谁?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做什么?”
胖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俯身低头道:“天虎宫御膳房首厨胖琥,见过蛟龙将军夫人。”
琴嬷嬷一听,就更是气上心头:“原来就是你,胡乱让夫人吃了相克的食物,让小少爷无辜患上胎毒之症!”
“冤枉啊!”胖琥跪下喊冤:“黄瓜和鲤鱼是否相克,尚无明证,胎毒之症与我们御膳房并无关系呀!”
一旁的程澄连忙接道:“胖琥说得没错。胎毒之症,成因甚多,未必和御膳房准备的食物有关。”
“狡辩之词,何患无辞!”我们的话,琴嬷嬷根本听不进去。
青黛夫人面慈心善,也不忍心冤枉了无辜的人,她唯一关心的是,如何才能让可怜的孩儿好起来。
青黛对程澄道:“姑娘您是兹神司医师?”
程澄摇着头回道:“我不是兹神司的医师,但是我会治胎毒之症。”
“笑话!”琴嬷嬷不相信地道:“胎毒之症连兹神司的医师们都不敢轻易断症,前前后后看了好几次,都只敢开些清淡滋补的方子,不敢对新生的幼儿下药。你是哪儿冒出来的丫头,竟想为我家小少爷断症下药,简直不知好歹!”
“胎毒之症不宜拖延,我也只是不想御膳房无辜受罪,可怜的病儿再受病苦之痛。”
程澄的一句话,全说到了青黛的心里,但是琴嬷嬷说得话也不无道理。一边是无辜的御膳房,一边是自己病中的幼儿,将青黛夹在情义和道理的中间,左右不是。
程澄和琴嬷嬷相持之下,一下子也得不到什么结论。
青黛沉吟了好一会儿,抬起秀气的大眼看向我,越看越觉得眼熟。
“姑娘,您是……莫家的莫子言小姐?”青黛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将我想起来了。初到天虎宫那日,我被胖琥捉住夜半受审于缱悱阁的高台之上,其时青黛也在围观的人群当中。
我不好意思地向她微微一笑:“青黛夫人目光如炬,正是我。不过你叫我小言就好。”
琴嬷嬷道:“原来是莫家小姐!比武招亲在即,你不若我家诗珊小姐那样好好准备,却跑到御膳房多管闲事,只怕另有图谋吧?”
我生气地道:“琴嬷嬷的意思是,我不是想来帮忙,而是想加害于你家小少爷?!”
琴嬷嬷哼了一声,干脆将头撇到一边去,连回答我的意思都没有。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叉腰怒道:“我告诉你,我虽然不擅医理,但是程澄早已得莫堼医术的真传,绝对比兹神司那些畏首畏尾的老顽固靠谱多了。你口口声声说想你家小少爷早日康复,如今却不然名医看诊,这是哪门子的忠仆?!分明就是害主的愚仆!”
“你!”琴嬷嬷气红了脸,脖子上青筋必露。
我和琴嬷嬷你一言我一语,吵得青黛头都痛了,苍白的脸更少了血色,纤弱的身子微微一抖,差点就要倒下去。琴嬷嬷看得心惊,但是因为手上抱着婴儿,无法伸手护主。
程澄急忙冲上予心亭,一把将快要倒地的青黛扶住。青黛脸色煞是苍白,娇弱无力地靠在程澄的肩上。
“夫人产后是否怕冷怕风,视物不清,眼眶偶尔疼痛,活动时关节疼痛,还伴有麻木,抽搐,或是胀痛?”
琴嬷嬷吃惊地点了点头。
程澄接着道:“妇女在月子里筋骨腠理之门大开,气血虚弱,内外空虚,不慎风寒湿邪侵入的话,就会出现刚才说的症状。”
琴嬷嬷急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夫人身子娇弱,路途颠簸,即便如何细心照料,多少还会动了点胎气。如果郁结难抒,不仅会有遗毒于胎,还会影响自己身体的恢复。”
“你是说,夫人和少爷的身体不好,都是咎由自取咯?”琴嬷嬷又想动气了。
程澄柔声道:“我的意思是,母亲和婴儿的健康是从里到外去调理的。用药于表,只能治标;宽悦于心,才能治标。”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世上哪有产后忧郁还能健康成长的母亲和孩子?
我们正说着,青黛已幽幽转醒,程澄将其扶正,双手按上她头额的穴道,轻轻推拿。
不一会儿,青黛的脸色果然慢慢好转,琴嬷嬷也稍稍放了点心。
青黛转过头来对程澄道:“程澄姑娘能解我病儿之痛否?”
程澄胸有成竹地道:“给我一个机会,还你一个梦想!”
噗……这是哪门子的广告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