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惑心蛊
药王山的变故听得唐秋柔心惊胆战,对于灵蛇双姝的遭遇更是同情。当灵枢把事情都说完的时候,天色已经都暗了下来,夜幕悄悄地来到了灵山。
唐秋柔再为素问斟了一杯小如真送来的热茶,让温热的茶香透过素净的杯子温暖道她冰凉的手心:“如此说来,你们上山不是为了躲避追兵,而是为了找寻彼岸花的种子。”
灵枢点着头,道:“这一路的逃命,再加上天灵城的冰寒,我们已经耗尽手中的种子。如果半月内没有找到新的种子的话,素问只怕就……”一声呜咽未能道,两行清泪已满襟。
唐秋柔道:“彼岸花的种子是续命的灵丹,更是天下至毒之物,一向由唐门当家亲自保管。唐门里究竟收藏了多少、藏在什么地方,恐怕只有当家才知道。”
“小柔是当家最疼爱的小妹,甚得他的宠爱,还许你任意进入唐门的藏书阁阅览典籍,难道连你也没有听闻彼岸花的种子藏于何处?”
唐秋柔侧首细思,一时间也没有任何头绪。眼看天色已越来越黑,一日的奔波劳累,大家都开始感到倦累。于是,便相约好好休息一日,明日再聊。
烛光摇曳,投射在墙上的影子如鬼魅一般晃动,精疲力尽的素问早已进入梦乡,平缓稳定的呼吸声轻微不可闻。灵枢闭着眼睛,却一点睡意都没有。窗外呼啸的风声不断地加重着她心中的忧愁,素问的伤情让她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细微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条二指粗的捆仙索像游龙一样攀上了自己的身上,绳索猛然拉紧,整个人已被绳索牢牢地捆住。
灵枢心中大惊,扭头发现素问也同样被捆仙索绑住,已经被吊挂在梁上。奇怪的是,她似乎还在睡梦中一样,呼吸平和,双目紧闭,似乎对发生的一切没有感知一般。
“不愧是药王山的灵蛇,自幼以药草灌养而生,早就具备了御药的体质,一般的麻药对于你果然一点作用都没有。要不是素问伤重在身,恐怕也会跟你现在一样。”
灵枢瞪眼看着眼前淡黄色的身影,娇柔的微笑,秋水般的明眸,唐秋柔还是如同往日一样的温婉可人,谈笑间还是那般亲切,却带着薄薄的冷意。
灵枢挣扎了几下,却徒劳无功,身上的捆仙索比药王山辉月的那条还粗上一倍,紧紧地将自己紧锁,勒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别说是挣脱,简直动下手指都难。
“原来所谓的名门正派也不过如此,表面上是救人扶伤,实际上不过是披着羊皮的恶狼,骗人入水火之中!”灵枢讥讽地道。
“啧啧,灵枢姐姐此言差矣。”唐秋柔摆了摆细长的手指,否认道:“可不要把我跟山下那些愚蠢虚伪的正派人士相提并论,我可是真心想救你们姐妹亮的,妹妹我也有事相求。”
灵枢对她的话嗤之以鼻:“要杀要剐,悉随君便,少在这里一副假仁假义的样子,看了让人心寒,龌蹉得让人作呕。”
唐秋柔并没有被激怒,仍是一派自若自如的样子,道:“啧啧,影左说得没错,灵枢姐姐的性子忒得倔强了点。这可对你们毫无益处哦。”
影左?!深居天灵城的唐秋柔竟和镜子中那对神秘的兄弟有牵扯?!
唐秋柔从怀中掏出一面铜制的手镜,青铜老旧,甚至有点发黑,镜面光亮平滑,镜背精雕细琢着一双飞龙张牙舞爪争夺明珠的情景,那样子和影左与影右首次出现时的小镜盒有着惊人的相似。
铜手镜在唐秋柔的手里晃动了下,在橙黄的烛火下反射出幽暗的光亮,青色的磷光再现,影左和影右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镜子的倒影里。
“是你们!千里迢迢引我和素问来到天灵城,原来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
影左轻笑道:“许久不见,一见面就这么凶,这多伤人呐!”
影右用同样的神情与语气道:“如果不是我们兄弟出谋划策,你和素问搞不好早就被天下人所捕,抽筋剥皮,只剩蛇骨一双!”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灵枢大声地质问。
唐秋柔将食指放在樱唇上,娇媚地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可别大声嚷嚷,好不容易骗过了那个天真的小尼姑,要是把庵庙里的其他人都引过来了,事情就不好玩了。”
“大家过来正好,就让她们看到你的真面目!”
“呵呵……”唐秋柔娇声笑道:“那我就告诉众人,是你们骗我前来相助,意图盗取彼岸花的种子,被我识破后将之束绑。如今的形势,你道世人是信我,还是信你?”
“你……蛇蝎心肠的女人!”
唐秋柔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继续道:“随你怎么说。我不过是不达到目的誓不休罢了。”
影左忍不住赞同地道:“我们兄弟就是欣赏你这样敢爱敢恨的性格,才愿意帮你的!”
唐秋柔素手掩住嘴角的笑意,轻柔地道:“小柔何德何能,能得南宫家两位少爷的抬爱,惶恐至极,惶恐至极!”
“两个奸人,一个毒妇,同是一丘之貉!”灵枢轻蔑地道。
唐秋柔此生最恨“毒妇”二字,反手一扬,一个耳光干脆地打到了灵枢的脸上,清秀的脸庞霎时出现了红肿的掌印。灵枢不畏惧地迎上她冰冷的眸光,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气。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唐秋柔第一个眨了眨她明亮的眸子,从项子间拉出一个青色的锦袋。袋口一松开,幽冥的沼气飘扬四溢,这样的灵气像极了黄泉边界的气息。
“彼岸花的种子!”灵枢惊呼出声,能带来这样阴冥之气,绝对是生死边界的生物——彼岸花。要有多少的种子,才能凝结成这样浓郁的幽冥沼气。
唐秋柔将锦袋里的种子倒于手心之上,粒粒圆润的肉珠子光滑柔嫩,每一颗都透着青幽的灵光。她将手心上的彼岸花种子凑到灵枢的眼前,柔声轻道:“天灵城寒气逼人,灵山更有万年寒冰终年不化,此冰寒若比幽冥黄泉。数年前,我们就已经成功掌握了彼岸花的培育之法,你一心一意要得到的种子,要多少有多少!”
“彼岸花只长于生死交界之地,以腐骨为养分,你们偷育此花,要牺牲多少人才能造出黄泉之路的环境。如此逆天之行,唐门之心阴险至极。”
“我们当时到药王山求法,本就想借你们之力共同培育彼岸花。可惜你那几个愚笨的师兄,宁死不肯逆天行事,满口大仁大义的结果,还不是劫数难逃!”
“世间之事,有所为,有所不为。求医学道是为了救死扶伤,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妄图逆转生死。”灵枢反驳道。
“是吗?”唐秋柔不可置否地斜眼看向灵枢,反问道:“你用彼岸花的种子就伤重的素问,不也是逆转生死,反抗命运吗?”
“你……”灵枢一时语塞,如她所言,自己为就素问不惜动用彼岸花种子为其续命,确实没有指责唐门的资格。
唐秋柔道:“你要大仁大义,不顾素问的生死,我可以随你;你要救素问,要多少彼岸花的种子,我也可以随你。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灵枢疑惑地看着她,此刻的唐秋柔,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温婉可人的美貌女子。眼前的她,貌若洛神,心比夜叉。
只见她将手中的彼岸花的种子重新置入锦袋之中,拉紧袋口,再次放入怀内。而后纤纤素指将铜镜背后的明珠拿下,灵枢这才看到,那颗明珠实际上是一颗褐色的药丸。
“吞了它,刚才那袋彼岸花的种子就直接给你。”唐秋柔道出了第一个要求。
灵枢瞥了她一眼,眼光随后落到了挂吊在梁上的素问身上,她的脸色苍白,手脚冰冷,在这样极北的苦寒之地,只怕熬不过半月。
为了素问,灵枢不加多想,张嘴就将唐秋柔手中的药丸吞下。
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从身下的蛇尾上传来,腰下的蛇皮被活生生地剥离,蛇骨逐片分裂又再次重合,血肉分离再造,痛彻心扉。灵枢痛得满地打滚,嘴里发出嗷嗷的声音,香汗已然淋漓,汗水湿透了发鬓。
此时,素问幽幽转醒过来,惊讶地发现自己被捆仙索束缚,吊挂在梁上,地上的灵枢痛苦难耐,一条蛇尾血肉淋漓,不断地分裂重合。唐秋柔在旁冷眼旁观,嘴角噙着一抹娇柔的微笑。
“唐秋柔,你在干什么?!”素问大声质问。
“哦!没用的妹妹也醒了,时间来的刚刚好。”唐秋柔抬眼瞅了她一眼,道:“你刚好碰上了见证奇迹的一幕!”
正说着,灵枢的蛇尾分裂成两半,蛇骨分离组合,在素问惊恐的目光下,灵蛇的尾巴竟化成两条人腿,双腿修长洁白,五指洁白如贝,和常人并无两样。
剧烈的疼痛过后,灵枢虚弱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大滴的汗水湿透了额间,粉嫩的薄唇上残留着小巧的牙印,那是痛极时贝齿咬破嘴唇的痕迹。
影右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成品,对完全化为人形的灵枢非常满意,右手在镜子内画了圈,绑在灵枢身上的捆仙索立刻松了绑,好似有生命一样往镜子里飞了过去,转瞬间没入镜内。在仔细一眼,那条长长的捆仙索已经稳稳地落入影右的手中。
唐秋柔向灵枢走近,将刚才装满彼岸花种子的锦带扔到她跟前,自上而下地看着脚下的她,神情倨傲而冷酷,一点也不似往日的温柔可人。她道:“第一次有了双腿的感觉如何?为了研制这样的药丹,可费了我不少的劲。”
“你……究竟想怎么样?”灵枢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梁上的素问已经哭成泪人。
唐秋柔没有回答,转身打开一扇窗子,窗外寒风凛冽,吹得人寒透了心。她曲起手指,像之前控制雪鸮一样,从樱唇间发出响亮的哨声。哨声被烈风的声音所淹没,只有雪鸮听到主人的叫唤。
通体雪白的雪鸮再次飘飖而至,锐利的目光在夜色中有如鹰眸,黑色的利爪紧紧的抓着一个小竹篓,飞到唐秋柔跟前的时候松开,小竹篓就稳稳地落到了主人的手中。
当雪鸮再立于唐秋柔肩上的时候,她已经捧着竹篓走到灵枢的跟前。这样的竹篓密不透风,竹片的颜色已经泛黑,还带着血的腥味,一看就知道是炼蛊用的器皿。
“唐门使毒炼毒,却明文禁止门徒学习或使用蛊毒。你明知故犯,可谓其心可诛。”灵枢虚弱地嘲讽道。
“我翻查唐门古卷时,发现了一部记载着各种蛊毒的奇书,书中所言匪夷所思,极为神奇奥妙,让人欲罢不能。我费尽心思才炼出了这么一个惑心蛊,正愁没有人让我试验,刚好你们姐妹就送上门来,这难道不是上天的安排吗?”
“且不说蛊毒反噬是否能解,一旦被人揭发,你也必定身败名裂!”素问喝道。
“寻常人没有修为和灵力,难以试验惑心蛊的力量;而我尚不够能力捉获其他神将或仙灵用来试炼,更怕他们的门人会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发现我密谋的计划。你们这对灵蛇双姝被世人唾弃,正好为我所用。”
唐秋柔一边说一边打开炼蛊的竹篓,里面养着一只深褐色的蝎子,正勾起长长里尾刺,等待猎物的到来。蝎子顺着竹篓爬到了灵枢的身上,对准她的心房狠狠地刺了过去。
倒勾里的蛊毒顺着血液流遍全身,一呼一吸间惑心蛊已经蔓延全身。灵枢双眼圆瞪,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死了一样,了无生气。
“啊……!!”门口传来一阵惊呼,捧着食盒前来的小如真惊叫声才刚响起,就死在了雪鸮迅猛的利爪之下。
灵山上寒风啸啸,带来一阵又一阵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