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果神情恍忽地不肯回答。

　　这一餐晚饭完毕，宁羽夫妇送叶海棠回家，杨意则和林果一起走。林果垂着头，闷闷的不说话。杨意挽着她的手臂，“究竟是谁，惹得我们家小果子这么垂头丧气？”

　　林果转头看了她一眼，那张从来都是笑嘻嘻、顽世不恭的脸，竟有点浅淡的哀伤。“杨意，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

　　杨意的眉皱了起来，“……哪一种？”

　　林果唇角微勾，却做不出平时插科打浑的样子：“不是有妇之夫。”

　　“那是什么？”见林果少见地失落，杨意心里隐隐疼惜。认识十几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模样。她从来都是颗开心果，乐观又积极向上。有她的地方，永远不缺笑声。

　　林果抿了抿唇，垂下眼睫，“是一个没有办法走到一起的人。”

　　杨意知道她不想说，便也不勉强，按着她的肩膀：“如果是一段苦恋，那就下定决心斩断它，及时停住，及时止损。”

　　林果点点头，“我知道的。”

　　“那你那个师兄呢？”

　　“不是他。”林果说，忽尔又一笑，“杨意，别担心我，等我走完这一段，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和王家泽还好吧？”

　　杨意嗯了一声，“我们月底去拍婚纱照。”

　　林果眼睛一亮：“去哪儿？要不要我帮你们拍？”

　　杨意笑：“去马尔代夫。”

　　“土豪夫人，你缺不缺助手？我跟你去吧！”林果一脸地谄媚。

　　“行啊，”杨意说，“反正王家泽开私人飞机去。”

　　“杨意啊，王家泽有兄弟吧？来，介绍介绍，我愿意牺牲自己换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杨意扑嗤一笑。很好，那个耍宝的林果又回来了。

　　然而林果没有那么不识相，她说要去丽江跟剧组。杨意语重心长：“小果子，如果爱，就狠狠爱，不能爱，就果断分。别拖来拖去，耽误年华。”

　　林果笑盈盈地点头说知道知道，可是一转头，杨意便听到她的一声沉重的叹息。她不禁有些担心林果，是什么样的爱情，令她这样心伤？

　　宁羽开车将海棠送到车，等她下了车，张楚宁方才坐到驾驶座。

　　宁羽见她安静地一言不发，便转头看她，“怎么了？”

　　张楚宁朝他微微一笑，“没什么。开快点。”

　　这样急切，让宁羽有些古怪。一路上张楚宁都不太说话，若有所思的模样。

　　车子开到他家小区。婚后，他们就一直住在这里，不过考虑到将来会添人口，所以近期在看大房子。

　　一回到家，张楚宁蓦地拉住宁羽的手走向餐厅的小方桌，自己在一个位子坐了下来，抬抬下鄂，示意宁羽坐。

　　宁羽平静地望着她，脸上神情不惊，“这是要做笔录的架势。”

　　“坐。”她简短地说。

　　两人相对而坐，她抱着双手，四目相接，目光凌厉，带着探究的味道。

　　“你要合盘托出，还是我一个一个问题问？”张楚宁蓦然问。

　　宁羽直视她的眼睛，“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你和米莉，谈过恋爱？”张楚宁问出这个问题时，是有一些烦躁的。她当了这么多年刑警，对于“犯罪”嗅觉敏锐，对于人与人之间特殊的关系更是敏感，结婚当日她就发现了一些异常，这些异常除了米莉，还包括宁羽，尽管他掩饰得很好。

　　宁羽抿了抿唇，“没有。”

　　那个抿唇的动作，让张楚宁的不确定顿时下了结论。“撒谎了。”

　　“没有说谎，这个抿唇的动作是因为我在考虑怎么说。”宁羽望进她的眼里。

　　张楚宁脸色冷峻，“从实交待。如果有一丝隐瞒，你知道是什么结果。”

　　宁羽颔首，“你稍等。”

　　张楚宁望着他离开的挺拔身影，神情虽是一派平静，其实心情有一点慌乱。人生不能这么狗血吧？如果他和米莉真的有过过往……她不敢想。

　　宁羽回房间，从一个保险柜里取出文件袋。他折返回张楚宁面前，将文件袋中的一份汇款记录给她看。

　　张楚宁接过来，邮政储蓄汇款的记录。足足五万元整，时间在12年前，收款人宁亦深，汇款人：张楚宁。

　　她思索了片刻，抬眸看宁羽，“这是什么？十二年前，我应该还只是中学生，没有能力汇一笔这么大的款项。再者，我也不记得有这件事。”

　　宁羽颔首，“你确实不记得，因为这件事我也是几个月前才发现，给我寄钱的人不是你。”

　　张楚宁眉头轻蹙，费解地问：“宁亦深，是……”

　　“家父。”

　　张楚宁的目光猛得射向他，“你不是说你是孤儿吗？”

　　宁羽望着她的眼睛：“父母双亡，难道不是孤儿吗？”他打苦情牌，还不是因为她吗？真是……不解风情的傻瓜。

　　她气哼哼地瞪了他一眼，看着宁羽从文件袋中取出一张旧报纸，十二年前的旧报纸。

　　张楚宁一目十行地看完。这个报道的主人翁是宁羽的父亲罹患一种罕见病症，几天之内所有家产都投入了治疗，于是呼吁社会救助。

　　张楚宁办案经历丰富，前后线索串在一起，不难猜出个大概。她望着他的眼睛，“你以为是我给你汇的钱，然后，你为了报恩……”对了，他是说过他来报恩来着。张楚宁暂时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宁羽黑眸中绽出了一点笑意：“我没有过这个念头。后来我们调到了同一个单位，一来二去，我就爱上了你。我们的感情确实是因为这件事而起，但不是因为它而结的果。”

　　他漆黑的眼睛是一片清朗，他没有说谎。她看着那张汇款单，“汇款人是米莉吗？”

　　宁羽说：“我一直都以为汇款的人是你。所以在警校第一次远远地听到有人喊张楚宁的时候，我盯着你看了好久。后来我想这大概是同名同姓的人，并不会这么凑巧的。但是有一次，你的包上面有一个锚形挂饰。”

　　张楚宁想起好多年前以前，那个锚是她的最爱。她在米莉的家里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非常喜欢，她用了二十本书，求了米莉好久她才把这个锚送给她。她扬眸对上他的视线，“你和她一直有联系？”

　　“没有。”宁羽说，“你知道在十二年前，五万元是一笔巨款，虽然这笔钱并没有让我父亲起死回生，但缓了我家的燃眉之急，我一直心存感激。所以，我后来打听到‘张楚宁’的地址，有书信来往过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