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满满吃饭的动作一顿，很快，她抬头对宋妈妈笑道：“对呀，搬出去之后就没见过面了，听李婶说他这几天刚好出差了，所以过来也一直没有见着，真是不巧。”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宋启原并没有告诉他妈妈关于郑满满进启信工作的事。

　　宋妈妈点点头，亲切地给她夹了两块肉：“吃吧，多吃点，虽然搬出去了，营养可不能落下。”

　　从宋家出来，郑满满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她现在每次跟宋妈妈单独相处都会有一种隐隐的压力。今天晚上吃得有些撑了，她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接起响个不停的电话。

　　“然然，怎么了？”

　　“没，就是想问你明天几点的飞机去美国？”

　　“唔，早上七点吧，怎么？你要来送我啊？”

　　“有点早，算了。”

　　“……”

　　“到那边奶奶手术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啊。”

　　“知道啦。”郑满满笑笑，“等奶奶的病恢复好了，我就把她接回来，最近几次跟她打电话，她都吵着要吃国内的炒年糕……”

　　纪然“噗嗤”笑道：“也是，郑奶奶那么馋嘴，这一个多月来肯定憋坏了吧。”她不放心地问：“你一个人过去真的没问题吗？可惜我最近家里事情多，不然就可以陪你一起去了。”

　　“就你事多，从小到大，你见我什么时候在外面吃过亏？”郑满满得意地哼道。

　　纪然撇撇嘴：“其实我之前还以为宋启原会陪你一起去呢。”

　　郑满满脸上的笑容淡下来：“瞎扯什么呢？我们之间又没有什么关系，凭什么他要陪我去？”

　　纪然看出她的在意，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两人又扯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郑满满回到家里洗完澡，便整理起了明天的行李，期间手机又响了起来。郑满满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

　　“在家吗？”那边宋启原应该是刚忙完，声音沙沙的，透着疲惫。

　　郑满满“嗯”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q市那边的项目，没问题吧？”

　　宋启原笑了一下，声音透着暖意：“没事，你不用担心。”

　　郑满满一窒，凶巴巴道：“我不是在担心你，主要我现在是启信的员工，当然最重视公司的发展问题，万一启信破产了，我才好早点找下一个东家跳槽！”

　　“满满。”宋启原突然认真叫了她一声，“等我回去的时候，我们好好谈一谈好不好。”

　　郑满满几乎没有什么犹豫：“不好。”

　　那边宋启原的气息一沉。

　　“明天我要去美国了，你回来的时候大概我已经不在了。”

　　“美国？”宋启原倏地站起来，“你去美国做什么？”

　　“我奶奶要做手术了。”郑满满平静地答道。

　　宋启原想起来，郑满满奶奶的手术确实安排在这几天，他有些懊恼地扶了扶额际：“对不起，我这些日子事情太多……”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郑满满答道，“你已经花那么多钱把我奶奶送到那么好的医院去，除此之外，都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吗？”

　　“郑满满……”宋启原的声音里满满都是疲惫，“你还打算这样到什么时候？”

　　郑满满突然笑出来。

　　“你笑什么？”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这样，是因为在跟你闹别扭，像个小孩子一样，想要利用这些来获得你的注意力？宋启原，我上次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我烦了，我累了，所以，拜托你也别问打算闹到什么时候这种问题了，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可笑。”

　　手机那边沉默下来，半晌，宋启原才哑着声音道：“我这样？郑满满，我还能怎样？你以为我现在就不烦不累吗？别说你，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可笑……郑满满，你就是一个骗子，你怎么能在刚说完喜欢之后，转眼就说放弃？”

　　“那你就当我从没说过吧，这样你的自尊心是不是可以好受点？”

　　宋启原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挂了电话。

　　郑满满将手机捏进手里，她缓缓坐回床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

　　郑满满第二天没亮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这次去美国，她带的行李不多，大半还是给郑奶奶收拾的新衣服，还有一些供奶奶无聊消遣用的益智玩具。

　　经过十二个小时的航程，郑满满终于到达了美国洛杉矶机场。到的时候正是早上七八点的光景，从机场出来，郑满满瞬间感觉到了一阵寒意，她从双肩包里扯出一件毛衣套上，然后在路边拦了一辆计程车。

　　费劲地跟司机扯了一路半生不熟的英语，郑满满总算到达了奶奶所在的医院。

　　宋启原之前为郑奶奶请了一个专门的医院陪护，是个三十多岁的华裔妇女，姓王，来之前郑满满和她有过视频联系。到达病房的时候，郑奶奶还在睡，那位陪护从打开病房门出来，看到大包小包的郑满满，一下子认出了她。

　　“是满满吧？”

　　“王姐你好！”郑满满笑眯眯朝她打了个招呼，她往病房内看了一眼，小声道，“我奶奶还在睡吗？”

　　王姐笑道：“她昨晚知道你要来，兴奋到很晚才睡着，所以刚刚医生过来例行检查之后，很快又睡过去了。”

　　郑满满点点头，然后从行李箱里面摸出两袋花胶，塞到王姐手里：“王姐，这是我来之前带上的，美容又养颜，您带回家去吃。”

　　王姐忙摆手：“你不用这么客气，宋先生已经支付了我足够高的薪酬，我怎么好意思再拿你的东西呢？”

　　她拒绝了几次，见郑满满坚还是一脸坚持，只好收下。

　　“其实半个月之前，宋先生也来过一次。”

　　郑满满一愣：“宋启原？”

　　“是的。”王姐点点头，“不过他只是过来了解了一下老太太的情况，顺便在病房外面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他居然还特地来这里看过奶奶……

　　郑满满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听到病房里传来声响：“都这个点了，我的满满怎么还没来看我啊……”

　　郑满满急忙推开病房走进去：“奶奶我在这呢。”

　　病房上的人看到她，先是一愣，然后皱皱的脸庞颤抖起来：“满满……我的满满？”

　　“是我，奶奶！”郑满满鼻子微酸，她扑到床上，抱住奶奶的身子蹭了蹭，“奶奶，我好想你……”

　　“诶！”奶奶已经没办法坐起来，她伸出手，抚摸着郑满满的头发，激动得快要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一连串地发问：“外面冷不？怎么穿这么少啊？一个人来的吗？路上没遇到什么坏人吧？”

　　郑满满“噗嗤”一声笑出了眼泪：“奶奶你还当我是小孩子吗？”

　　“可不就是小孩吗？”郑奶奶摸摸她的脸，“从我把你领回来那时起，不管过了多少年，你在奶奶眼里，都是那个跟人打架打不过，躲在院角里面哭鼻子的傻丫头。”

　　郑满满像小猫一样又在郑奶奶脖子边蹭了几下，突然她坐起来，从行李箱里面拽出几套衣服：“奶奶你看，这是我逛了好久给你买的新衣服，好看不？”

　　郑奶奶的视力现在已经很弱，但她还是使劲儿眯起眼看清衣服上的花纹，然后笑道：“真好看，我家满满的眼光就是好……”

　　郑奶奶的手术安排在后天，这两天里，郑满满住在当地的一个青年旅社，住的是多人的集体间，然后第二天起床，郑满满悲伤地发现自己的行李箱密码锁被强开了，钱包和手机都不见了。

　　郑满满心里简直日了狗，还好她藏了随身钱在睡衣口袋里，凭着这点钱，她坐地铁到了医院，王姐听闻她的事后带着她去附近的警局报了案，不过郑满满是没抱多大希望能把东西找回来了。

　　回到医院，王姐慷慨地借了郑满满一些钱：“要是不够，你再跟我拿，以后小心点就行了。”

　　郑满满十分感激，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王姐道：“我钱被偷的事，千万别告诉我奶奶，我怕她担心。”

　　王姐点点头道：“你放心。”顿了顿，她又道，“你这次过来，怎么不和宋先生一起？如果他在这里的话，你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郑满满拽了拽毛衣上的线球，勉强笑了笑：“宋先生他只是我的老板，平常很忙的，我奶奶的事已经够麻烦他了，这次怎么还好让他陪我过来。”

　　王姐观察她的脸色，善解人意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转眼就到了郑奶奶手术当天。

　　郑满满一早起床就觉得左眼皮跳个不停，她惴惴不安地到了医院，才陪奶奶说了不到一会儿话，医生就来通知可以进手术室了。

　　郑满满一颗心顿时揪起来，她扯进奶奶的手，竟有些不愿她进手术室。

　　“满满……”郑奶奶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没事的，等奶奶出来，到时咱们就可以回康城了……”

　　郑满满很想应声“是”，可是一张嘴，她的眼泪不知为何就像奔涌的河水，止不住了，泪眼模糊中，手术室的大门被关上，“砰”地一声，像击打在郑满满心口的子弹，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