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妍眨眨眼睛,道:“原来公子便是我的救命恩人,泪儿口中心地善良的五公子。今日得见,方晓得公子确然是义薄云天,阿妍不胜景仰,在此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于是阿妍起身,规规矩矩福了一礼,接着诚挚地念道:“公子真真是菩萨心肠,阿妍身无长物,亦无以为报,只得来世做牛做马……”
“这些都是虚话,”他挥手打断,一袖风华泻开江山万里斑斓,“说些实在的吧。”
阿妍想着,她现在吃穿用度都花费的他银子,唯一实在的就剩下个人了,其中命还是他救的。难道他是要她以身相许?阿妍在脑海里对比了一下他和她的外在,而后很有自知之明地打消了刚刚那匪夷所思的念头,就是赖八都没想要她的身啊。
事实是阿妍果然想多了。
他说:“我见过你的帕子,绣活做的挺不错,若是阿妍姑娘不介意倒是可以绣样事物与我。”
阿妍老实道:“自打我醒来,便未曾碰过针线,想来这些活计都生疏了。”阿妍觉得她是失忆又不是傻,女儿家怎么能随便送陌生男子这等体己之物呢,即使是恩人也不行。
阿妍的婉拒显然在对方的意料之中,他笑笑并未强求,而是道:“那么琴棋书画总应有所涉猎吧?”
阿妍垂着头,虚弱地说:“……我听说过。”
阿妍深以为,做人做到她这样,也算是极致了。
她的救命恩人眼中敛着戏谑:“一般的女子都精于女红,家境好上一些的女子琴棋书画总会通上一样,阿妍你这是……”悠悠收口。
阿妍睁大眼睛认真道:“公子,我是失忆了。”好像没失忆她就会是一个很棒的姑娘一样。
他唇角漾了漾,然后捧起一旁的茶盏,升腾起的水汽模糊了他眸底一闪而过的幽光:“失忆后就专门研究怎么杀人了么?”
阿妍想了想,道:“你是说我杀了赖八?那是我时机抓得好趁他不注意捅的,其实我也怕得很,但我更想活下去。倒是不知道怎么着就惹上了赖八,他非抓着我还往城外赶。”她可以肯定,她在动手时周围没人,那么他便不知道她具体的手法,同样,她也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了。
“你就没想过赖八抓你的原因?”
“当然想过。我年纪不小了显然当不成童养媳,但如果是当死了正房太太的员外填房还是可以的,所以赖八才捉了我就往城外赶。”阿妍大言不惭,顿了顿又说道:“泪儿本来是和我一起的,可惜她总是走丢,赖八抓住我时我把油伞丢在了地上,也不晓得她看到没有。”
说话间男子一直在气定神闲地用茶,紫玉银冠,玉带楚腰,分外风流。听罢他向阿妍轻轻举杯,悠然道:“这是江南有名的云雾茶,阿妍有没有兴趣尝一尝?”
江风拂过,江南水汽淡了一室檀香。
远方隐隐约约现出几处时淡时浓的绿波,引人入胜。
彼时,正值大启景熙十年春。
在烟雨江南,有人游画舫,赏山水,于手染鲜血后悠然捧起了一杯清茶;在诡谲帝京,有人谈国策,议政事,在悠然品茗中谋划起朝堂倾轧血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