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承安并没有食言。
当黎明的太阳越出地平线的那一刻,又补了个回笼觉、远远还没到起床时间的秦观,在似睡似醒间,又依稀听到了那熟悉的歌声,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呀,没了娘呀”
充满磁性的男低音,透漏着哀婉而凄美的味道,虽然有心吐槽,但是秦观依然承认,何承安的嗓子确实很好听,歌曲唱起来很有味道,并不输给某些成名歌手。
“得,听众就我一个,我这得是演唱会的超级vip待遇了!”
何承安摆明车马要往他身上赖,仗着自己身为一只鬼,这种无赖手段都用上了。可是秦观偏偏还没有什么好的怼回去的方法,也只能苦中作乐,聊以。
权当对方不存在。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当太阳挣脱地平面,斜挂在东方的天空,肆意挥洒着热量的时候,他终于有些受够了。
“已经七点半了,上午还有专业课,大家都起床了。”伴随着闹铃声响起,作为舍长的崔放吆喝一声,整个606宿舍开始慢慢动作起来,在一片死寂中终于多了些生气。
“才七点半,八点才上课,让我再睡二十分钟。”
有那么一两个积极的,可能起的早一点,提前去食堂吃饭后,便去客堂候着去了;然而有那么一些对上课并不太在意的,非得踩着点,不在床上磨到最后一分钟,是怎么也不肯动弹的。
这在大学宿舍中,也算是常态了。
“呦,秦观今天居然也赖床了,这可是件稀奇事啊。以前不都是起个大早嚷嚷着去找饲主吗,怎么滴?昨天晚上玩的太嗨,这是进入贤者模式退不出来了!”
六人宿舍,除了秦观以外,其它五人同时发出哄笑声。正蒙着头、堵着耳朵的秦观,此时从被窝里漏出头来,白了对方一眼,嘴里直哼哼,对于来自于舍友的调笑他都懒得回应。
现在的他直勾勾的盯着宿舍的门口位置一动不动,并为某个其他人都看不到的身影,开始大感头痛起来。
如果说之前秦观还认为对方是在开玩笑,他只要做的是咬紧牙口绝对不掺和对方的事情,在威胁失败后,对方便会自动放弃。
然而直到了此刻,他才算是真正的见识到何承安之前所说那番话的巨大威力,以及其背后的不可动摇决心。
这完全是一副死缠烂打的架势,像是一副狗皮膏药贴在了秦观的身上,怎么甩都甩不掉。
舍友们嘻嘻哈哈,完全不明白此刻秦观心中的痛苦。
一般情况下普通人是听不到、也看不到鬼的存在的,除非是借助一些外界条件。
而有一种人则不然。
他们天生就有一对神奇的眼睛,具有神奇的妙用,可以窥探生灵死亡后的秘密,而这种在民间留下大量传说的眼睛,有一个浅显直白的名字,叫做“阴阳眼”。
在死而复生之后,秦观就得到了这样一对眼睛。
或者准确来说,秦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真的阴阳眼,然而这段日子以来,其所表现出得能力,却跟民间传说中阴阳眼的能力,大体吻合。
古人有句话说的好,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时间万事万物因果转化,端是奇妙。
秦观先是死了,而后又活了,但因此欠下一屁股债,无缘无故就要“卖身还魂”。卖身还就罢了,到底是成为“能和鬼差说得上话的人”,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虽然日后貌似要失去一些自由,但好与坏本身就不是那么容易分的清的。
还魂之后呢,身体变得强壮了,感知变得敏锐了,这可以说是大好事,然而其附带的一双阴阳眼,又给他带来了这许多的烦恼。
麻烦自动就找上了门,害得他连找饲主的心思都没有了。
叹息一声,秦观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而后穿上衣服,端着脸盆就去洗刷间
——其身后,何承安吊着嗓子,优哉游哉的迈着八字步,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
“我去厕所撒尿,你要不要一起来?”放下脸盆,秦观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回过头来,满脸兴奋的望着差点穿过他身体的何承安。
何承安先是疑惑,紧接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似乎明悟了什么,
“你现在这副跃跃越试的表情,明显心里憋着什么鬼主意,让我来猜测一下。”
说完,他还绕着秦观转了一圈,一边走一边打量,他这一番做足的姿态,使得秦观心里大呼糟糕,
“我看得出你还是一只童子鸡,刚才表现的之所以那么兴奋,是想着一会撒尿的时候,找机会呲我一身童子尿?
不会吧,还真是这样?”
看到秦观有些凝固的表情,何承安并没有识破阴谋后的兴奋,相反,想象着万一他大意一些,可能就要遭遇的那种破事,脸色变得十分不好看,主要是这事想想就恶心,
“好歹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我说你做事能不能不这么幼稚?”
“哎呀,大意了!”秦观心中颇为遗憾的感叹了一句。
多么美妙的主意。他保持了二十多年的童子身,终于也有建功的机会,却没想到因为他自己的疏忽,态度表现得太过殷切,而被对方识破。
一分钟时间过去了,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秦观倒是没感觉难为情,只是他的阴谋被当事人直接搓破后,多少会有那么点尴尬。
何承安的心情却要复杂的多,主要是之前他万万没想到,秦观显然也不是什么好鸟。想他自己就够无赖了,为了达到目的玩起了死缠烂打的把戏,却没想到对方这么难缠,为了对付他,连如此“接地气”的主意都想得出来。
“哎呀,你这是污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秦观摇头晃脑,使劲摆着手。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只是看他嬉笑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诚意,
“我本来是一片好意,却没想到你内心这么黑暗,一切都往坏处想。算了算了,你不用伤心了,我原谅你好了。”
在何承安惊愕的表情中,秦观嘴角处还勾起了一道弧度,漏出了温和的笑容。而后摆了摆手,吹着口哨就跑去厕所了。
“找这么一个不太着调的人帮我的忙,我这个主意真的靠谱吗?”
哗啦啦的流水声伴随着清脆的口哨声响起,站在远处一动不动的何承安,却思量起来,并开始为自己当初的未来深深担忧起来,
“敌人势大,又有修行中人为虎作伥,报仇之事变得遥遥无期,我还有的选择吗?”
苦笑一声,何承安整理了自己被冲击的稀碎的心情,看着此时从厕所走出来的秦观,一脸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