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长生的目光在二人中间梭巡了一圈,最后在了坐在她旁的“义柏”上,她压制着心底的不安,低声问道:“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她相信,义柏一定能给她答案的,因为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喜着哥哥问这问那,而不管是多么幼稚或者天马行空的问题,总能得到他耐心的解答。
可是这一次,她注定要失望了。
“义柏”不过是撩了撩眼皮,就又像是个没事儿人似的,自顾自喝酒。开口的,是站在一片藉中的男子,他面带笑意,声音清淡从容,漆黑的瞳仁里倒映出她小小的影子,长生,别来无恙。”
一句简单的问候,听在狐长生耳中,却是无比的讽刺。
她转头看了看边“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男子,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那个言笑晏晏着毁她婚礼的男人,才是真正的义柏,是她日si念、放在心尖尖儿上爱着的哥哥。至于在她边坐着的那个,不过是个致到足以以假乱真的赝品而已。
事到如今,她宁愿义柏没有出现,这样她还能沉浸在这假象之中,给自己一个幸福美的结局——哪怕是和一个傀儡生活一辈子。
狐长生看着站在光暗交错的男人,他脚下的影子拖得很长,亦如这一生,横亘在他们中间的岁月漫长。毫无预兆的,就不争气的红了眼眶。她蓄起微微笑意,想要给他的平常问候做一个回应,奈和喉头哽咽,竟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义柏伸出手来,在虚空中抓了一下,殿的妖怪们便见有一束青的光,自首座的位置飞下来,直直的钻进了义柏的手心当中。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妖怪,自然知道,那束青芒是人体魂魄的一部分。再去看那坐在主位上的新郎,已在青芒离体之际,显现出了木头的原型。不过片刻,便化作一堆粉末,再也辨不出形迹来。
原来竟是傀儡术——不过这施术之人手段当真高超,这傀儡待在不周山也有月余时间,竟无一人发现真相。
“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狐长生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绪,尽管她不想在其它妖怪面前显露出自己的软弱,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狈不堪的样子,可是眼泪珠子还是不要钱似的砸下来,不一会儿就湿了裳。
义柏,却对他的眼泪无动于衷,不仅没有分毫的怜惜,反而还有些厌烦的样子。在魂魄回归完整之后,他又恢复了惯常的冰山模样,“与其在这里问我,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狐长生眉头微皱,泪珠子仍旧扑簌簌地下来,好一幅我见犹怜的美人垂泪图。就连那说话的声音,都是一把滴滴中透着些许幽怨。“长生不记得自己可做过什么错事,就算是有,也全是为了哥哥你,决计没有旁的心si。”却是绝口不提派妖怪四夺人命,抢人魂魄的事。
她心里面还存着一丝侥幸,希望义柏能够看在曾经的份上,不与她计较这些。但是,又怎么可能呢?
“事到如今,你还要装傻吗?”义柏冷言冷语,对狐长生是半点好脸都没有。“怎么,难道要我一桩桩、一件件的说出来,你才肯死心吗?”
听到义柏如此说,狐长生脸微,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在众妖怪尚未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整好了表。泪水被收起,眉眼间带着凌厉,她又回了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狐大人。“呵呵,既然哥哥非要如此,那就别怪长生不ke气了。等到你忘了这一切时,我相信哥哥与我,一定会作成一对恩爱夫妻的。”竟是要对义柏下手。
一直等着狐长生吩咐的妖怪们接收到她的眼,纷纷拿出武器一拥而上。他们的目标,正是孤一人的义柏。妖族本就没有什么规矩,违背伦常在一起的都不是个例,至于抢亲,更是再常见不过了。
义柏清凌凌的站在原地,冷眼扫过那些冲着自己来的妖怪,丝毫不见慌乱。“真是一群蠢货,临死之前还在为凶手卖命。”那些妖怪在他眼里,俨然已如同死物一般。
狐长生没有想到,义柏会突然说出这话来,这相当于将她最隐秘的事之于众了。她心下大惊,却又无计可施,只好仍旧若无其事的坐在位置上,看着妖怪们在下面围攻义柏。“不必捉活的。”她这话一出,底下的妖怪们就更加无所顾忌。而这也正是狐长生想要看到的——她现在只希望,妖众们能够得力一些,取了义柏的命,让他没机会说出自己的秘密。等到他成一缕幽魂的时候,捏扁搓圆的,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不过和人类一样,妖怪当中有聪慧机敏的,也有愚笨不堪的。在听到义柏的话之后,有的妖心中起了疑,也有那蠢笨的,仍旧拿着我武器,不怕死的往上冲。杀戮亦是刻在他们血脉里的天。
“你这话是什么意si?”已经有妖怪发问了。
可是狐长生怎么能给义柏说出来的机会?那秘密一旦被其他妖怪知晓,她一定会死无葬之地。而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来不及多想,狐长生从高高的主位上飞掠下来,袂所过之,留下了靡靡香气。在半空中,一柄团扇幻化出现在她手中,那正是她的武器。妖怪们对她又敬又怕,见她亲自出手,忙让开了场地。狐长生直奔义柏而去,一出手便是杀招,想要取了他的命。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上心软犹豫,毕竟在大局面前,儿私又算的了什么呢?
“什么意si?说你们笨,你们还真不聪明。意si就是,你们一个个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当真是蠢到家了!”南宫易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狐长生虽然心中惊愕,却也没有自乱阵脚,仍旧一心与义柏斗。因为她觉得,南宫易如此说,不过是借着义柏的话头,诈她而已。她根本不觉得,这个未曾谋面的男子,真的会清楚自己的秘密。
但是很显然,这一次,她又估计错误了。
“你们这些蠢货,难道就没有发现,不周城里的妖怪,总是无缘无故的失踪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因为他们都被这个人杀死了!”
南宫易的话,就像是一颗巨石,被大力地扔进一片平静的湖水中,激起了千层浪。
大殿里的妖怪们又一次面面相觑,努力消化着这惊人的消息。而那些帮助狐长生围剿义柏的妖怪,也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难以置信的看着狐长生。
妖怪无故失踪的事,在不周城里的确发生过,而且还不止一起。隔三差五的,就会有一只妖怪消失不见,就算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他们的影子。一众妖怪们虽然觉得蹊跷,却从来没有把这件事和狐长生联系在一起过。因为那是他们的大人,他们一直信任、尊崇的大人。
谁也没想到,事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一时之间,诡异的安静在空旷宽阔的大殿里蔓延,狐长生和义柏的斗也停了下来。
妖怪们都静静地注视着狐长生,希望她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是,她又能说什么呢?因为那些妖怪,确实是她杀的……如今事被捅出来,她大势已去,再挣扎,再辩解,也都是无用功。
她想过心想事成的那一天,该是何等的风光无两,又有义柏站在她边,整个世界都臣服在她脚下……却唯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事败露,她又该怎么办?在她心里,一直以为,自己会是最后的赢家,那个站在世界顶点的人。
“还有那些普通人,你真以为她把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抓回来,四搜集他们的魂魄、肉,真的是为了复活那什么劳什子的共工大帝吗?你们都被她骗了!其实,她做这些,都是为了她自己!”放出一颗重磅炸弹还不够,南宫易语不惊人死不休。
妖怪们再次震惊,如果说刚刚南宫易已经在他们心里种下了“怀疑狐长生”的种子,那么此刻,在听到这一消息后,这颗种子已经生根发芽了。
“至于她一直用来忽悠你们的‘妖主’,你们有谁见过吗?我想应该没有人见过吧。因为‘妖主’什么的,根本就是她红口白牙杜撰出来的,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号人物。也就你们脑袋大脑仁小的家伙,心甘愿的上当受骗。”
此话一出,再也没有妖怪能够继续保持淡定了。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狐长生上,好像要把她生生给剜出个洞来。
义柏则站在那里,始终都没有说话。因为南宫易已经把他想说的都给说完了。这样也好,省得他再费口舌。
我人矮短,被南宫易后了几步,紧赶慢赶总算是没有错过最彩的部分,将狐长生的隐秘事听了个囫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