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快暗了下来,江岑酒坐在桌旁,手里握着一把红木梳,这是她七岁的生日那年,太子江钰,她的大皇兄送她的生日礼物,是他亲手制作的,上面的牡丹雕花,无一不透着精致。还记得当时收到礼物的时候,江钰的受伤全是伤口,那个时候的他还是十分的疼爱她这个妹妹的。只是后来一切都变了个模样。
“公主,已经很晚了,早些休息吧,明日就要出宫了。”绯月奉上一盏茶,轻声劝到。
放下手中的木梳,江岑酒回过神来,“再等等吧,也许他会来的。”
绯月知道她口中的他自然就是太子江钰,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只是站在一旁陪着一起等着。
夜色渐深,江岑酒低下头,心道怕是不会来了,未免有些失望,正打算放弃。流萤引了一个人进来,是江钰身边的小远子。手里捧着一个小箱子。
“叩见公主,我家主子让奴才送来了这个,”说着便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只是让你送来一个箱子?”江岑酒不死心的问到。
“原本太子是想来见公主的,只是眼下情况实在微妙,太子也有他的难处,所以让奴才给公主送来了这些。”小远子低眉顺眼回话,说完道了声万安,由流萤引着退下了。
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叠银票,以及一些金银首饰细软,和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岑酒吾妹,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你我兄妹分离在即,迫于情势,未能相送,为人兄长者,实在愧疚难当。时光荏苒,世间万事不过白驹过隙,莫要被仇恨懵逼本心,做出玉卵相击的蠢事,届时,即便是身为太子,为兄亦难保全,既出,就莫要再回头,还望善自珍重,凡事三思而行。”
一字一句,皆诛心,原本还抱着一丝丝的希望,却不曾想,竟是这般绝情。
生者当如斯?白驹过隙?玉卵相击?这分明是要她当做什么事情也不要发生过。
他明明也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却要她和他一般,当做没有发生过?
莫要回头?这是威胁她走了就不要在回来?那他们的骨肉之情,岂不是个笑话?
这些话,分明是要舍弃她啊!那明明是她的长兄,也被这染缸染成了别的模样了吗?
江岑酒再也克制不住的浑身颤抖了起来,捏着信的手指渐渐发白,身体渐渐冰凉。绯月上前握住她的双肩,信她也看到了,江岑酒心里的痛,她自然是十分的明白。想要安慰,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啪!”一声脆响,红木梳生生被折成两段,“既如此,本宫便当这个兄长,同母后和幼妹同去了!他日,若有翻身日,亦莫要怪我不念骨肉亲情!”
流萤一进来,便看到了这一幕,心里一惊,收到绯月的眼神,合上门一起退了出去,江岑酒需要一个人静静。。。
次日辰时,朱雀门前,江岑酒站在马车边,身后是几辆车上是她的行囊,今日是她出宫之日。面前的传口谕的正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汪明洋。传完口谕,江岑酒回头对着正殿行了大礼,旁边的绯月十分有颜色的捧上一个小袋子。江岑酒接过,递给汪明洋,“公公,本宫如今出宫,不得在父皇身前尽孝,还请公公事事替父皇分忧。”
汪明洋接过,恭敬回道:“奴才不敢,替皇上分忧是奴才的本份,只是公主这一去定要好好保重,奴才心中亦是十分不舍得。这些物事都是皇上吩咐奴才准备的,皇上虽然口中不说,其实心里还是装着您的,只是万般不由人啊。”
“本宫知道,出宫前不去见父皇,是因为不舍,而不是怨,此去不知何日能还,如今心中最不舍的就是父皇同皇祖母。”江岑酒敛眉说到。
“公主在庙里,望菩萨保佑远在边疆的三皇子能一切平安,时辰不早了,公主这就出发吧。”
“这就出发了,公公也要保重。”说着就踩着脚踏上了马车。
将将出发,就听到有人远远的喊着“公主且慢!”是太后身边的红姑姑,旁边跟着一个小宫女,低着头也看不清模样,捧着一个盖着绸布托盘。
掀开马车帘子,江岑酒看着拦在马车前的红姑姑。
“不知姑姑有何事,可是皇祖母有事交待?”
红姑姑行了个礼,掀开绸布一角,托盘里的是她前日在福寿宫佛堂里诵的那本《无量寿经》,“太后口谕,公主就坐在车里听就好了无需下车。”拦下要下车行礼的江岑酒,红姑姑继续说:“太后命公主出宫后,亲手绣一本无量寿经,回宫之后她老人家要亲自检查。”
“这丫头是在福寿宫服侍的,太后不放心你身边只有两个小宫女,怕照顾的不尽心,便让她跟着公主出宫,在身边服侍一二。”
江岑酒心中一暖,皇祖母这是告诉她,一定会接她回来的,还派了一个宫女,足见看重。
“多谢红姑姑,还烦请姑姑替本宫和皇祖母说一声保重。”说着对着红姑姑颔首点了点头。
红姑姑让那小宫女上了马车,也不多做拖延,只行了个礼,便退在一旁,看着江岑酒一行出了朱雀大门,同汪明洋一道回去了。
车马一路行至宫外,江岑酒掀开帘子,回头看着渐行渐远的朱红宫墙,以及墙头那不显眼的一抹明黄,不显眼的几乎让江岑酒觉得那是她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