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戴国。
“大王,您非得要让濯儿去万俟国当质子?他可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啊!”
此时的王后语芙正跪在戴王的书房里哭诉,她旁边跪着的,正是八岁的世子戴方濯。
“濯儿,到父王这边来。”
戴朔无视哭的梨花带雨的王后,冲戴方濯扇了扇手。
戴方濯乖巧听话地朝殿上走去,嗡声叫道:“父王。”
“濯儿,万俟尧指明要咱们戴国世子去万俟为质十年,你若不愿意,父王可以另立其他世子。”
戴朔这话虽是给戴方濯听,但眼睛却一直盯着王后语芙。
谁的孩子不是孩子,若现在改立其他妃嫔的孩儿为世子,她作为王后,还怎么在后宫树立威信?怕是连头都抬不起头来。
恢复了理智的语芙,马上停止了啜泣。
“父王,母后也是不舍得儿子,您别怪罪于她,作为戴国的嫡长子,我理应前去,万俟不会永世强大,戴国也绝对不会一味臣服于他国。”
戴朔拍了拍戴方濯的后脑,意有所指道:“这才是一国世子该有的样子,妇人之仁,怎么能成得了大事?”
“大王恕罪,臣妾冲动冒失惊扰圣驾,现下已知错后悔,还望大王开恩。”
“你连个孩子都不如,真是该汗颜,亏得濯儿不像你。”
语芙剜了一眼正在偷笑的儿子戴方濯,目露凶光佯装生气。
戴方濯见语芙生气,便下殿将她扶了起来,“母后,儿子不在,你要照顾好父王。”
戴方濯此话一出,刚才才稍缓和的气氛,一下子又变得凝重起来。
龙椅中坐着的戴朔轻哼了一声,“你母后不用父王照顾就不错了,父王不用她照顾。”
“是啊,后宫那么多美娇娥排队等着要来照顾你父王,母后粗枝大叶笨手笨脚,也省的惹人心烦。”
王后语芙言语酸腐,醋意十足。
“你知道就好。”
语芙本以为戴朔会像以前一样哄她开心,没想到这次话却接的这么顺,于是她索性将手里的帕子一甩,拜别道:“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礼行的随便,人走的疾劲。
戴朔看着语芙离去的背影,无奈摇头,“看看你母后,在朕面前是多么的随性无礼,后宫的女人她倒是管的得心应手,就知道跟父王较劲。”
“那是父王包容母后。”
“父王委实不想你母后像后宫的其他女人一样,活着活着便没了自我。”
“母后心里其实一直都记着父王的好,之前她还告诫儿子……以后不要立像她一样的女子为后。”
戴朔听后戏谑道:“是么?父王怎么觉得太尉之女佩芝,与你母后一般无二。”
“什么都……瞒不过父王的慧眼。”戴方濯尴尬地挠了挠头。
“那你信父王吗?”
“信!如果连父王都不相信,濯儿真不知道这普之下还能再信谁?”
“好,那你就放心去万俟。”
“濯儿遵旨。”
……
戴方濯从政殿出来,在离自己寝宫门口不远处,碰见了长他三岁的公子戴方涤。
“听你要去万俟当质子了?”
“嗯。”
“看来世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作为兄长,我来就是要提醒你:自古质子多去无回,你可别到时候回不来,让我上位当了世子,你虽是嫡,但我才是长。”
戴方涤言语虽挑衅,但却透露着丝丝关心。
戴方濯抿嘴一笑,“如果能振兴戴国,你当世子,我当公子又何妨?”
戴方涤一愣,“何妨?就怕到时候你母后吃了我。”
“是咱们的母后。我不在你要安分点,别惹母后操心。”
戴方涤五岁时,他的母亲病重,弥留之际求戴王将戴方涤过继给王后,语芙未思索便一口应了下来,戴方濯从就知道他们不是亲兄弟,却也总喜欢黏在他身后叫‘哥哥’。
戴方涤自嘲一笑,“安分,当然安分,有母后在,谁还敢不安分。”
王后语芙虽然待戴方涤视如己出,但戴方涤的一直介怀别人在私下诋毁他的母后,她死前将自己的孩子过继给王后是个阴谋,所以他从不主动与王后亲近。
“父王已经答应封你为代世子,往后我不在,你要替我去给母后请安,还有佩芝,没收到我的死讯前,不要让她嫁给别人。”
“事真多,我帮不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戴方涤完,转身离开。
戴方濯站在原地苦笑,他知道他的话戴方涤都听进去了,也都牢牢记住了,他神色虽依然,可心中却好似在滴血。
但愿十年后回来,还能一如当下这般美好。
哪想十年质期过后,又是六年。
……
十五年前,卢国
卢国,祁阳城。
将军霄卫,正与当年一同上阵杀敌的故友闼力胜,坐在堂前门厅,品茶聊。
闼力胜看着院落中练武有模有样的霄嫣,摇头叹息,“好好一个姑娘家,非得要当男孩来教养,真是的!”
霄卫冲闼力胜身边的闼信努努嘴,不以为然道:“你还不是从就带着两个孩子上阵杀敌?”
闼力胜对霄卫的话深感表无语,“儿子和女儿能一样么?女儿是掌上明珠,成舞枪弄棒成何体统?”
霄卫白了闼力胜一眼,“你的倒好听,你有两个儿子,我就这么一个闺女,我这身武艺不得有个能传承的人?”
闼力胜眼珠一转,老谋深算道:“要不这样,让信儿娶了嫣儿,做我的儿媳,到时候我把我的武艺也传给嫣儿怎么样?”
“哼!你个老狐狸,想的美!我霄卫的女婿必须上门,除非你答应让信儿入赘!”
“你以为我这次是来干什么的?就是来送信儿陪你驻守祁阳城的!”
霄卫闻语色变,“你……”
“伴君如伴虎,佞臣不胜防,大王已经不再是那个明察秋毫的大王了……”
闼力胜话中忧思难掩,谁知方才玩笑之语,皆是他的肺腑之言?
霄卫不再接话,直接向远处的女儿霄嫣招手,“嫣儿,过来。”
霄嫣收剑,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跑着向堂亭而来。
“爹,闼伯伯。”声音温润如山涧清泉,林中和风,令人神清气爽。
闼力胜摸摸霄嫣的头,“嫣儿长高了也长大了,再过几年就可以嫁人了,有喜欢哪家的男子么?”
霄嫣冲霄卫抿嘴坏笑,“嫣儿不嫁人,嫣儿在爹身边陪爹一辈子,爹你好不好?”
霄嫣完还不忘撒娇地摇了摇霄卫的胳膊。
霄卫看着练武练的满脸通红的女儿,怜爱道:“好是好,不过……要是嫣儿能找个相公回来一起陪爹,爹就更开心了!”
十一岁的霄嫣已是会察言观色,她放开拽着的霄卫的胳膊,漾眼巧笑,“那……嫣儿找哪家相公,爹才会更开心?”
霄嫣语落,闼力胜与霄卫相视一笑,人还,鬼却大。
十二岁的闼信早先就一直盯着庭院里眉宇间刚柔并济,招式如舞姿般优雅的霄嫣,九岁早已情愫暗生,现在更是满心欢喜,羞红了脸。
“爹喜欢你闼伯伯的大儿子信儿。”
霄嫣转头看向闼信,调皮挑眉,“信哥哥,你若是能打赢我,我便嫁与你怎么样?”
闼信躲闪着跳到庭院中央,对霄嫣的招式只守不攻。
十几招下来,霄嫣只觉得满身的力气都打在了棉花上。
她索性将剑一扔,气急败坏道:“真没劲!”
闼信见霄嫣生了气,立即上前赔不是,“嫣儿别生气,我不是怕伤着你么……”
坐上的霄卫与闼力胜,看着庭院里别扭的两个人,笑着交换了一个眼色。
霄嫣与闼信的婚约,就这么被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