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渐渐飘起了小小的白羽毛一样的雪花,雪花像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的。一片晶莹的小雪花落在麴沛凝的掌心上,慢慢地被麴沛凝掌心的温度融化了。
麴沛凝呵了一口气,吐出阵阵白烟。她朝前望去,茫茫的沙漠一片雪白,再往前却见一大片草原和大片的山麓,一片山麓上用石头垒砌了一大片城墙,里面全是用石头垒成的房子。
“大人,前面便是额罗都城塔塔伦尔高地。”缪舜上前对麴沛凝说道。
麴沛凝不禁又想起在夷狄军营挨鞭刑的情景,她深吸一口气,说道:“走吧!”
到了城门口,城门处的守卫看他们一身晋人打扮,拦住了他们,“站住!什么人?”
麴沛凝上前对守卫说:“快去通报你们的单于,就说安州知州求见!”
守卫狐疑地看着他们,对身边的几个守卫说:“看着他们几个,我去通报单于。”
他话音刚落,一排夷狄士兵把他们团团围住,麴沛凝和冷伏初显得很是局促不安,缪舜和奚九跟没事人似的交手负背,眼睛不住地四处打量,乌扎婆婆则干脆坐在轮椅上闭目养神。
大概一盏茶功夫,守卫匆匆赶回来,对麴沛凝等人说道:“单于让你们去见他。”
于是,一排夷狄士兵手持弯刀押着麴沛凝等人向着高处的皇宫走去。
一路上一行人经过集市和夷狄人居住的房子。房子全是用石头垒起来,用泥糊住,有些房子连门都没有。街上来来往往的夷狄百姓,个个都面黄肌瘦,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就跟承天城街边流浪的乞丐相似。正巧,有一个夷狄妇人提着一个泥锅准备做饭,锅里全是一些树皮和菜叶子。麴沛凝边走边想:“没想到夷狄老百姓日子过得这么苦?这必定是夷狄连年征战,不事生产的缘故。”
额罗皇宫坐落在塔塔伦尔高地的金山山麓,俯瞰下面星星点点的民居。额罗皇宫也是用大块大块的石头垒砌,踏上九十九级石阶,麴沛凝等人便步入额罗皇宫。
皇宫富丽堂皇,四周的石柱都绘满艳丽的民族风情的图腾,看得人眼花缭乱。士兵把麴沛凝等押到大殿正中,便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身披狐裘留着八字胡的呼雷托勒走进大殿。见到呼雷托勒,麴沛凝想到他的阴鸷狠辣,不寒而栗,不由自主地往缪舜身后挪了挪。
呼雷托勒坐在大殿上,一双眼睛冷冷地闪着寒光,在殿下每一个人的脸上一一掠过,看到乌扎婆婆的时候,他略微皱了一下眉头,底下这个睁着泪眼盯着自己的怪婆子怎么感觉有点熟悉,甚至还有点亲切?
呼雷托勒顿了顿,对麴沛凝说道:“凌大人,你不是已经逃跑了么?怎么这会又自己送上门了?”
麴沛凝硬着头皮站出来,拱手说道:“在下此番前来是为了让单于见一个熟人!”
“哦?”呼雷托勒狐疑地看着麴沛凝,问道:“让本王见的熟人在哪里?”
麴沛凝推出旁边坐在轮椅上的乌扎婆婆,对呼雷托勒说:“她叫乌扎,曾是单于年幼时的乳母,单于是否还记得她?”
“乌扎?”呼雷看着面前这个白发苍苍,脸上皱纹纵横的老人,眼里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他单膝跪在乌扎婆婆面前,轻声道:“你真的是我的乳娘乌扎?”见乌扎婆婆听不懂,他又换额罗语重新问了一遍。
乌扎婆婆没有说话,只是从袋中拿出一只青铜铃铛,叽里咕噜的地说了一堆话,呼雷托勒眼睛顿时湿润了,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接过乌扎婆婆手中的铃铛,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乌扎婆婆的手,阔别二十年的母子如今重逢,四目相对,泪眼婆娑,大殿里面的气氛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看到他们这样,麴沛凝悄悄对站在旁边的冷伏初说道:“刚刚乌扎婆婆说了什么?”
“乌扎婆婆说,还记得你小时候总是很害怕天黑,我就陪在你身边,给你摇着这个铃铛,听着铃铛声,你就能安心地入睡!”冷伏初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这世上最难割舍的就是母子之情,乌扎婆婆这么多年坚强地活下来,都是为了再见呼雷托勒一面。”
“唉。。。”麴沛凝长叹一口气,神色凝重起来。
片刻后,呼雷托勒站起来,示意围着麴沛凝等人的士兵散开,他换了一副客气的语气对麴沛凝躬身一礼道:“多谢凌大人仗义相助把我的乳母接回本王身边,今晚孤设宴款待几位贵客!”说完他唤出仆人带领麴沛凝等人回客房歇息。
是夜,麴沛凝一行人被请到大殿前,在大殿正中一处高台挂满了黑色的帘幕,帘幕四周摆着木案几。麴沛凝被仆人带到木案几旁坐下。
待所有人都坐下,仆人们连忙端上新鲜烤好的羊羔和浆酒。帘幕慢慢地拉开,高台前小桌上供奉着一尊神像,两旁是燃着的两盏高脚铜灯,气氛很是庄严静穆。
一群穿着艳丽服饰的舞姬出来了,真是光艳地一闪!翠笛响起,舞姬开始迈着细碎的舞步,脚上铃声繁响,如慢云般慢移,旋风般急转。笛声渐急,舞姬们的身姿亦舞动地越来越快,流光飞舞,罩得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缥缈,衣服在空中闪动着美丽的光彩,却又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大殿里所有人都看得目不转睛,呼雷托勒对着坐在旁边看舞看呆了的麴沛凝举杯笑道:“今日多亏了凌大人,才能母子重聚。来,这一杯是本王敬凌大人的。”
麴沛凝也连忙举起酒杯,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看着呼雷托勒把酒一饮而尽,麴沛凝闻了闻酒杯,一股羊骚味夹杂着酒的辛辣味直冲鼻尖,麴沛凝趁着麴沛凝不注意偷偷地把酒倒进袖口。
麴沛凝思量一番,鼓足勇气对呼雷托勒说:“在下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凌大人请讲?”
“在下今日经过街市,发现贵国百姓生活都非常困苦,而皇宫生活却如此安逸,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知单于可曾想过其中利害?”
呼雷托勒脸一沉,放下酒杯,冷冷地说:“凌大人的意思是本王治国无方?”
“在下不敢!”麴沛凝看到他误会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只是在下同情贵国百姓饱经战乱之苦,田地畜牧荒废,民不聊生。所谓善为国者,御民如父母之爱子,如兄之慈弟也。见之饥寒,则为之衰;见之劳苦,则为之悲。”
“凌大人所言有点道理!”呼雷托勒点点头,接着说道:“不知道大人可有办法助本王度过此困境?”
见到呼雷托勒被说动,麴沛凝心中大喜,趁热打铁说道:“百姓长期不事耕种和畜牧,长此以往国力必将衰退。只有结束战争,让百姓好好休养生息,国家才能兴盛!”
呼蕾托勒看她的目光逐渐深邃,轻声道:“那凌大人的意思是?”
麴沛凝在心里斟酌一番,终于说出心中的想法:“在下认为单于应该顺应天意,与大晋和好。双方恢复通商,这样额罗的特产可以卖到大晋换取钱粮,百姓还可以吃上大晋产的稻米,甚至可以用大晋的谷种进行耕种。百姓的日子好过了,额罗国才能渐渐恢复生机。”
麴沛凝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呼雷托勒的反应。
呼雷托勒目无表情,也没有再答话。
麴沛凝心想:完了,莫非又惹这位主不高兴了?只怕会有杀身之祸了!
这时歌舞结束,宴会也散了,呼雷托勒大声说道:“今日就到这里,大家都散了吧。”
一位侍女来到麴沛凝面前,躬身行礼道:“凌大人,请随我来。”
麴沛凝见到呼雷托勒已起身走远,也只得起身随侍女回房。
刚回到房,缪舜便推门进来,拱手说道:“大人今晚和呼雷托勒说了些什么?为何属下看他神情有点怪怪的?”
麴沛凝叹了口气,便把今晚劝呼雷托勒与大晋停战的事告知缪舜。
缪舜听罢,开口道:“属下今日也领略到额罗老百姓的疾苦,额罗国如今已是穷途末路,呼雷托勒再自不量力地与大晋为敌,那就是自寻死路,最终都是两败俱伤!”
“希望他能早日醒悟,尽早停战,也可免去额罗和安州百姓的战乱之苦。”
两人聊了一番话后,缪舜告辞离去,麴沛凝准备上床歇息。
这时门外又有人在轻轻叩门,麴沛凝觉得奇怪,缪舜才刚走,这会还有谁会来找她?
打开门,门外的人却是奚九。
奚九一见她,就开口道:“大人,属下有要事相告!”
“莫非你也是来问我今晚与呼雷托勒谈话的事?”
“非也,进屋再说!”
麴沛凝把奚九让进屋里,刚做定,奚九便从怀里掏出一块黑玉递给麴沛凝。
麴沛凝打量着这块黑玉,黑玉通体透亮,细腻光滑,上面还刻着一些龙纹,一看就知道是极品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