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水赶紧伸手接过钱，捋了一下耳边的头发，等货车经过完，那副场景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对面咖啡厅靠窗的位置，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神情冷肃淡漠，跟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坐在一起，像在谈着什么事，女子柔软的手，抓住了他的大掌，要往他掌心里探去，神情凄楚可怜，他挑眉，眸中闪过一丝厌恶，抽回手来，叫来服务生要了一块毛巾。
仔细地、用心地擦完自己的那只手，然后，把毛巾丢进了桌下的垃圾桶里！
年轻女子小脸煞白，攥着咖啡杯的手指都掐的犯了青，她冷笑起来，却只是啜饮一口咖啡，冷傲地笑着说了一句话，将钱放在了桌上，任凭他的脸变得铁青无比，抓起小包起身走人。
她一转身，江慕水整个人就窒息在了那里。
那年轻女子容貌熟悉，神情春风得意，那是——
陈浅因。
……
从花店里出来，看到陈浅因笑得得意洋洋地打了一辆车，疾驰而去，江慕水一双眼焦虑地看着那里，小手手心都一片冰冷。
坐在殷千城对面的人居然是陈浅因。
陈浅因，抓了他的手。
那暧昧的姿势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就的，分明就是以前也曾经有过，她知道，陈浅因曾是殷千城的高中同学，所以哪怕他们真坐在一起聊几句，都不奇怪，可是……这般对峙，还是让她被惊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很多的事，她不愿往深处去想的。
因为一旦想了，思绪就像脱缰的野马无法控制，怀疑一旦在心里种下种子，就很危险了。
江慕水愣愣的，好久后舒缓下自己的情绪，才想起去找殷千城，却不曾想，服务生已经开始收拾那个位置了，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在陈浅因离开后的一分钟内，就已经离开。
江慕水站在喧嚣的马路边，小脸苍白，眼神茫然，看了四周好几遍后，才伸手打车回公寓。
……
殷千城靠在楼道外等。
迎面走过来的江慕水错愕得厉害，脚步都不迈上台阶了，僵硬在原地。
“你……怎么不回家等我呢？”
她的嗓音干涩发紧，突然看到这一幕就很心疼，开口问道。
他眼底一片淡淡的青色，脸色并不似自己半个小时前在花店门口看到的那般铁青，而是恢复了正常。
殷千城起身，嗓音又沉又温柔，过来接过东西，道：“觉得你不会走太远，东西买齐了？还有没有还上楼去拿的？要拿我等你，不拿的话我们直接开车走了。”
他拿着车钥匙的手轻轻碰碰她的脸，眸中一片泛滥的温柔。
江慕水也一样。
她心头荡开很不一样的情绪，眼眶一热，这下踮脚猛地抱住他的脖子，抱紧了，整个人被他揽着陷入了他的怀抱，她闭眼，任凭眼泪流淌下来，哽咽道：“我想你……这几天我真的好想你……千城……”
殷千城也闭眼，矮身将东西放下，也搂紧她，扳过她的小脸，密实地狠狠吻上她的唇，像个饥渴的瘾君子一样捧着她的脸，怎么吸吮都不够，他何尝不想她？想得……都已经快要受不了……他猛地将她揽进怀里，隔着衣服狠狠揉捏她的身体，几乎在楼道口就要失控。
两个人缠绵着跌撞到了墙上，殷千城反复啄吻着她的唇，嗓音沙哑地低声征询她意见：“时间好像快来不及了……是先去楼上解决，还是祭拜过后，我再好好补上你的，嗯？”
他下半身贴过来，暗示着他随时可以的蠢蠢欲动。
那股强烈的酸涩和焦灼的想念都散去一些，流淌过一阵眼泪，她这才恢复了一些理智，仰着头，眼神迷离，薄雾蒙蒙地任凭他亲吻，沙哑道：“还……还是，先去办事吧，错过了时间真的不是很好……”
“嗯……”虽然嘴上那么爽快地答应着，他却根本还是不想放开，磨磨蹭蹭的，抱着她在昏暗的楼道里不知道亲了多长时间，两个人才满身是火地出来，上车，往墓园的方向赶了。
江慕水一上车，也看到了一束花。
她之前在花店的时候，看到过那束看得很鲜艳的蓝色妖姬，但是因为太贵了，又不太适合祭拜逝者，所以就没有买。
这么说，从咖啡厅里出来后，殷千城也去过那家花店……
殷千城打开车门，看到江慕水正盯着座位上的那束花，他索性退开一步，到后座又拿出更大的一束，放到了她怀里，是更大的一束蓝色妖姬，他道：“这束是你的，那一束送给你妈妈，你这束大，想多分她几支也可以。”
说完，他凑上去疼惜地吻了她一下，捏捏她的脸，给她关上车门了。
江慕水心头一片澎湃。
待殷千城上车，她又缠上去，这下什么都没有说，一个柔软的热情的吻，奉上去。
他真是有些难以招架，搂住她，用毕生的自控力控制住自己，才没有在这里，就直接要了她。
看她每一次在自己身下失控，又羞涩得不肯放声叫的姿态，殷千城心里就宛若被反复冲刷的海浪，那感觉沉沉浮浮一下一下的，想一直一直就这么下去。
***
江逸之和莫倚澜的墓地不是挨在一起。
很浪漫的——他们合葬了。
所以墓碑只有一座。
殷千城对墓园这种地方，有些抗拒，每一次，看到宽阔的视野中，一大片白色的墓碑在眼底晃过，他心里就浮现出一种很诡异的感觉，有些仇恨会随着时光流逝泯灭掉，忘却掉，但是墓园……却是一个能轻易勾起人悲伤和痛苦的地方。
他牵了江慕水的手下来，试图让她小手的温暖给自己力量，一步步朝着那个地方迈过去。
照片上，江逸之爽朗笑着，笑容大气而开阔，莫倚澜一如既往的矫情，就算拍证件照，一双美眸里也透着一股妩媚样。
江慕水每次看到这两张照片，却都悲伤不起来。
大概是因为那时候他们给她的记忆，都太快乐了。
这一对男女仿佛是天生吻合的齿轮，江逸之的宽容大气融化了莫倚澜的任性和小脾气，他们相处的每一天都像是戏剧，小时候的江慕水觉得，自己的没心没肺和莫名的优越感和自信，都是这种环境所导致的。
只不过，命运的转折有时候太可怕罢了。
“爸。妈妈。”
“今年这么早来看你们，有没有很开心？”
“这一年，我发生了很多事，一言难尽。但是我记起爸爸在我十六岁生日跟我说过的话了，他那一天说，小水，爸爸今天教给你四个字，不怕，不悔，做什么决定都不要害怕，有什么后果都不要后悔。我以前不懂，如今我开始特别特别信奉这句话。”
“爸爸，你也许就是童话里，一开始给我忠告的那个巫师，我一开始总是意识不到你是对的，一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你告诉我的都是人生真谛。”
“嗯……至于妈妈……我身上所有的缺点……好像都是因为继承了你……嗯……”
“我今天还带了另外一个人过来看你们，”江慕水抬起头来，在半山腰蹲着的她，额前的刘海被风吹得凌乱，她看了一眼几排墓碑外的挺拔身影，脸红了，道，“他对我很好很好……嗯……不过我带他来，不是因为他对我特别好……”
或者说，并不是单纯的，因为殷千城对她哪儿哪儿都好。
好得无法挑剔。
江慕水一双水眸抬起来凝视着墓碑上的两张照片，轻声道：“而是因为我喜欢他。我……觉得我好喜欢好喜欢他。”
说完这句话，她左胸腔的心脏就悸动起来，跳得太快，她都不得不伸手摸住心脏，让自己镇定。
纤长的睫毛微颤着，她深吸几口气，重新看向墓碑，说：“那我现在去叫他过来，他说先给我时间，自己跟你们说几句，是不是好体贴？妈妈，他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你喜欢蓝色妖姬，特意买给你，你喜欢吗？当然，这只是礼貌，因为我的那束比你大多了。”
说完，墓前的那个小女人起身，脚步轻快地，跑出这一排墓碑外，胸口涨着满满的甜蜜叫他：“千城……千城！”
微微暗下去的天色里，颀长挺拔的身影站过来，眸中暗流涌动，长腿迈开，往这里走来。
“我说完了，你要去说吗？”江慕水握紧他的手，眸中带着期盼和羞涩，像个小女孩。
殷千城拍拍她的头，眸色深邃，道：“要说，不过你要听吗？你，真的好意思听？”
江慕水气恼，锤他一下，就要跑。
殷千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收紧在怀中，凑近她的唇低哑道：“我要去岳父岳母那里求婚了，你，想要听的话也可以，否则他们不会说话，就是默认了……”
他滚烫的唇，贴上了她原本就很烫的额头，低低的嗓音含了笑，清晰地吐字：“正、合、我、意……”
噗通噗通，一声声巨大的跳动，在傍晚降临时凛冽的寒风中，将两个人的心跳融合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