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那位皇，赶走了朕的使者，还让使者回来告诉朕，他会让涟韵成为他的妃子！”

　　玉落池骇然，她实在没有想到，那笑容和煦的东临皇帝，竟是这样霸道的人。

　　“若是涟韵喜欢他便罢了，偏偏涟韵根本不喜欢他，他如此相逼，朕又怎么能视若无睹！所以，便有了十年前那一战。”皇帝说得风轻云淡，仿佛战争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玉落池彻底呆住了，两国大战，竟是为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还是自己的母亲！

　　皇帝突然露出轻笑：“朝臣只以为是朕野心勃勃，只有皇后知道，朕是因为韵儿！所以皇后才恨透了朕，她恨朕，朕是知道的……”

　　玉落池哑口无言，皇帝当初纳皇后为太子妃，不过是看在她的出身。若自己是皇后，一样也会恨的吧？这与被人利用，又有何分别？虽然表面看起来，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可是算全天下都恨朕又如何？朕已经与韵儿错过一次，朕不想再错过第二次！那一战，朕与东临皇帝御驾亲征，战况十分惨烈……”

　　“父皇！你可曾想过那些死去的将士！？为了一己之私，葬送那么多人的性命，这实在是太自私了！”玉落池冷冷地打断了皇帝。

　　一旁的赵福禄惊得出了一身冷汗，玉落池这样顶撞皇帝，简直是死罪。

　　皇帝看了玉落池半晌，这才说道：“你说得没错，你和你母亲想的一样。她同样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她不想看我二人这样无休止地争斗下去，所以选择了你的父亲，也是玉封。那时候，你父亲还不是丞相。”

　　玉落池一窒，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看来朕也想错了，想必东临皇帝对韵儿，也是真心。否则，他也不会封你父亲做了丞相。朕那时候年轻气盛，这些年来，想起那些死去的将士，却常常夜不能眠。朕如此作为，反而将你母亲陷入了不义的境地。”

　　皇帝顿了顿接着说道：“人这一生要做出许多的选择，一步错，便是步步错了。当初若不是执着于皇位，我大可以带着韵儿远走高飞。后来成了一国之君，生活却没了滋味。”

　　“所以父皇便无心政事，长年歌舞升平，甚至宁愿相信方洞天的什么回魂之术？这也是武德妃娘娘，如此受宠的原因？”玉落池淡淡道。

　　皇帝未置可否，却是默认了。

　　玉落池不知道再说什么，是该怪南宫千禧当初没有带着自己母亲远走高飞，还是怪他这些年来心一直不曾放下过母亲？他或许是个痴情的男人，但却不是一个好皇帝。

　　“父皇，你唯一的错，便是不该让人生止步不前。也许母亲真的爱过你，但是在儿臣的印象，她与父亲相敬如宾，在她走后的这些年，儿臣爹爹也对她从未忘怀过。你应该为她高兴，而不是为一份有缘无分的感情而介怀一生。”玉落池看向皇帝，此刻的南宫千禧，褪去了皇帝的威严，对自己倾诉内心，显得更加可亲。

　　南宫千禧闻言，看向玉落池的面色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没有想到，你看得朕明白。”

　　玉落池笑笑：“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儿臣不想看着父皇，永远活在过去的日子里。”

　　皇帝笑道：“你说得对！涟韵有你这样的女儿，朕为她欣慰！如此，朕对甯儿也放心了。”

　　玉落池却心一动，什么叫对甯儿也放心了？

　　但是两人没有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而是将目光放回了未完成的棋局。

　　从这天起，玉落池便时常入宫，陪着皇帝弹琴对弈，时常告诉他一些东临国的事情。皇帝对玉落池越发喜爱，完全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来看待。

　　书香苑。

　　这一日，皇帝将南宫甯和南宫珩叫到了近前。

　　“朕如今身子不好，你二人最近是辛苦了。”南宫千禧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儿子，面露笑容。

　　二人齐声道：“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本分。”

　　“太子品行不端，朕多次给他机会，他依然我行我素；老五是他的跟班，自然好不到哪去；老六本来是个好苗子，却折了功夫，又生性冷淡；其他的皇子尚且年幼，不堪重用，到如今，朕只能指望你们二人了。”皇帝叹息道。

　　南宫甯和南宫珩对视一眼，尚且不知道皇帝究竟是何意。

　　“可惜皇位只有一个。”皇帝从书桌旁站起，一句话却让南宫甯和南宫珩呆住了。

　　南宫珩惶恐道：“父皇尚且健在，儿臣不敢奢望！”

　　南宫甯面色如常，却沉默不语。

　　“老三，你呢？”南宫千禧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犀利起来。

　　南宫甯淡淡道：“四弟会是一个好皇帝。”

　　南宫千禧默然，他从南宫甯的面看不出什么异样，他低声道：“当年送你去东临国，你可还恨朕？”

　　南宫甯猛地抬头看向他，说不恨吗？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自己要去做质子的消息传入母亲的耳，母亲又怎么会含恨而死！如果不是他的薄情寡义，自己和母亲又怎么会饱受痛苦！

　　南宫千禧叹了口气道：“朕已经知道了……听说当初你回西沉国的时候，东临皇帝找你谈过了？”

　　南宫甯脸的讶异一闪而过，连太子当初也打听到这件事，父皇知道此事也便没什么怪了。

　　“珩儿，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南宫千禧转而对南宫珩发问。

　　南宫珩一愣，随即道：“儿臣不知。”

　　南宫千禧笑笑：“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缺点，但是身在皇家，这个缺点却是致命的，那便是你太心软！”

　　南宫珩连忙道：“父皇说的是。”

　　南宫珩从小饱读礼仪诗书，最是讲究仁义，不像南宫甯从小为了在宫立足，自幼便习武。一个是饱受呵护长大的，一个是自己努力想要不被人欺负。

　　南宫千禧道：“你明白好。不管最后如何，朕希望你们能记住，你们是亲兄弟。”

　　若是皇帝这样形容南宫甯和南宫羽，那南宫甯一定会冷笑，但是换成是南宫珩，南宫甯却肃然地点了点头。

　　“你二人退下吧。”南宫千禧见状摆了摆手。

　　等到二人刚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皇帝突然道：“老三，你留下，朕还有句话要问你。”

　　南宫甯诧异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皇帝。

　　南宫千禧缓缓道：“若是朕问你，江山与落池，你只能选一个，你要如何抉择？”

　　南宫甯心一动，面色却如常，他淡淡道：“在遇见落池之前，也许我会回答江山，但是现在，在儿臣心里，再没有落池更重要的了。”

　　皇帝看着南宫甯坚决的神情，仿佛从他的脸看到了年轻的自己。他与自己是如此相似，又是如此不同。

　　“朕知道了，你回吧。”皇帝脸露出柔和的笑容。

　　南宫甯有一瞬间的失神，自己的这位父皇，从来没有像近日这样，对自己说过这么多的话。他真的是那个冷血无情的父亲吗？

　　出了书房，南宫甯和南宫珩一同穿梭在皇宫。

　　“三哥，为何我听着父皇的话，总觉得心不安，仿佛……”南宫珩说到一半似乎说不下去了。

　　“似乎是在叮嘱遗言一般。”南宫甯面色淡淡地说道，心却莫名地一阵悲哀。

　　南宫珩一愣，四周张望，见无人才放下心来。

　　“我看父皇如今，真的是外强干了，虽然面色并不灰败，但是言谈举止实在是如同，如同油尽灯枯之人。”南宫珩的眉目间露出忧思。

　　“四弟，人总有这一天。我倒觉得，如今的父皇豁达得多了，过得也舒心。以前虽然时时找乐子，却也从未见他表情如此淡然过。”南宫甯道。

　　南宫珩突然停了脚步，他郑重道：“三哥，我突然不想坐那个位置了。”

　　南宫甯一惊，低声道：“四弟，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像三哥一样，做一只闲云野鹤，跟着珠儿去遍大江南北，看看这天地之间的辽阔！”南宫珩的眼露出神采。

　　南宫甯一笑：“你倒是想得美！可是这偌大的西沉国，总得要有人管吧？如今朝局对我们十分有利，你可别为他人做嫁衣。”

　　南宫珩看着南宫甯的笑容，心一暖，却对皇帝方才的谈话有所感觉。父皇说得对，自己终究是心太软，可是自古要成千古大业，都需要一颗狠绝的心。他自知自己在一点，是不如面前的三哥的。

　　这次谈话极为隐秘，朝并无人知晓。然而在此时，玉落池却收到了来自东临国的信。

　　景王府，玉落池正在正厅读信，南宫甯在一旁温柔地看着她。看着玉落池脸露出的笑容，南宫甯忍不住伸手揽过她的腰。

　　放下信，玉落池的笑容却淡了一些。

　　“怎么了？有什么坏消息吗？”南宫甯关切道。

　　玉落池摇头：“都是好消息，阿甯，你知道吗，云舒怀孕了！她和苏哥哥有孩子了！”

　　南宫甯的面露出喜色：“确实是件好事，可你怎么有些忧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