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敢娶我吗 第二十七章,白雪红妆,恶臣贼心
作者:萤照公子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阴沉沉的天像是能掉下来一般,厚厚的云层里先是挤下了几片雪花,后来雪越下越大,渐渐减轻了云层的厚度,方觉它们轻盈了些许,天也高了些。雪花打着旋儿飘落到房顶、屋檐,又如蝴蝶般飞到大红的绸子上。

  侍女们不顾肩上的雪花,强忍着寒冷忙碌着进进出出,各个喜笑颜开,脸上的红像极了柱子上的红绸子。一上了年纪的姑姑突然脚下一滑,慌忙扶了一旁的侍女,笑道:“老了,不中用了,连路都看不好喽……”她陡然止住了话,抬头看着四周。

  殿门前全是红色的绸子环绕,喜气洋洋,珍珠玛瑙堆满了大殿,珠光宝气,与门外的白雪一样,闪的人眼睛疼,生疼。

  一女子盛装端坐于镜前,她凤眼微带笑意,脸上却如冰霜一般。这时,门外侍女轻声道:“公主,吉时已到,请公主起驾。”声音虽柔却无半点转圜余地。

  清河嘴角上扬,缓缓起身,望着大殿四周,眼里慢慢溢出泪水,仍倔强的笑了。

  那上了年纪的姑姑慌忙摇晃着身子跑来,站在门口只望了一眼清河便满眼泪花,喃喃道:“这就嫁了,这就嫁了……”这低语似是自说自话,又像是在控诉。但,她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徐徐下了台阶,踏着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身子越佝越弯,仿佛再也支撑不起那老朽的身躯。

  清河望着那年老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没叫出声来,早有眼泪滴下。今日是她清河的大喜日子,她从此就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生活多年的宫殿,离开那个养育了她的老姑姑。她抹掉眼泪,紧抿嘴唇,一脸冰冷,昂首向前。

  这一生就这样完了,自己爱的永远得不到,骄傲的她却要一生委身于那样无能的人。想她清河向来雷厉风行,敢作敢为,却只能嫁与这样一个人了此残生,父皇究竟是疼自己?还是害自己?

  清河扶了一旁的柱子,想起李哲洞房后一病不起大笑起来。同自己不爱的人相对一生,真是生不如死,若能病死也是于愿足矣。

  她缓缓步出殿门,昂首走去,不让别人看出她的伤心。从小到大,自己要的必定是最好的,父皇从来都能满足自己,为何,为何这次要将自己的一生交予这样一个懦夫?我清河不能甘心,我不甘心,不甘心呐。她紧紧握住双手,心口一阵绞痛,蹙紧眉头紧咬下唇,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

  清河此时的心空了,腿软了,竟不知是如何一路走来的。抬眼看了身着盛装的臣工,最终将目光落在中间那人身上,他此时正凝神看向她。他是在心疼自己吗?清河嘴角含一丝冷笑。不,他一定觉得如此安排天衣无缝,实在是为自己的幸福着想?

  清河冲那人磕了头,转身离去,没有一丝留恋。远远看到那华丽的皇家车辇,嘴角的笑意柔和了许多,那车辇是皇后的规格。他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他知道自己委屈,才特意用皇后的车辇送自己出嫁,可既然知道自己委屈,为何还让自己嫁给那个无能之辈呢?清河恍恍惚脚下一软向旁歪去,随即又觉手臂一紧,回头,却是李恪。

  “四哥送你上喜辇。”李恪满脸堆笑,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珠。温暖指腹滑过她的面颊,她终于哭了,眼泪如决堤洪水般蔓延在脸上,湿了红妆。她张了张嘴,好想说“四哥我不想嫁”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都要出嫁了,怎么还哭哭啼啼的?快别哭了,日后常常回来,这皇宫永远都是你的家。”

  清河端坐于车辇上,并不回头,擦干眼泪冷冷笑着。她是清河公主,是大周最尊贵的公主。就算嫁了又如何?就算不情愿又如何?终究是要嫁人的,嫁给谁还不是一样?但,不论嫁给谁她都是公主。

  车辇缓缓走动起来,走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响着,清河侧耳听着,这响声混杂着丝竹之声倒像是丧曲,是为自己送葬的吧。可不是,一入那门,便是进了坟墓,她便死了,死了。

  雪花飘进来,落在脸上,她并不觉的冷,因为此时的她从内到外都是冷的。皇上的疼爱是假的,为了拉拢重臣,还不是牺牲了她的幸福,原来一切都是假的。清河轻轻笑着,闭了眼睛听那丧曲,心却渐渐平静下来。

  ……

  李从志望着渐行渐远的送亲车队,心里隐隐作痛,到底是苦了清河那孩子,他如此想着叹了口气。

  “先是六皇子,不,楚王大婚,接着是清河公主下降,这个冬天,皇上真是双喜临门啊,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下边的臣子说道。

  可谁也不敢问为何作为姐姐的清河反倒在弟弟后面成婚,其实这也是李从志的犹豫,他一直觉得嫁给那刘允常确实委屈了清河,一直下不定决心,所以才一拖再拖拖到现在。最终让他下定决心的是刘允常在父亲生病期间在床榻前连续侍奉三个月,这份孝心足以感动天地,倒也配得上大周公主。

  李从志眼望着殿外,似乎还能看到刚刚离去的喜辇,眸中有一丝不舍。猛然被臣子的话一下拉了回来,笑道:“哈哈哈,是是是,说的是,朕与安太傅做了两回亲家。

  哲儿也长大了,如今都是楚王了,日后要多多辅佐太子,为他排忧解难……哲儿啊,朕为你选的王妃如何,你对自己的婚事可还满意?”李从志看到儿子们开心的笑了起来,全然忘记了方才的伤感。

  “不,不满意,孩儿不喜欢她……”李哲脱口而出,顿时殿内一片寂静,众人纷纷低下头,偷偷窥着李从志的脸色。李恪则面色不改,笑道:“哲儿刚刚病愈,说话欠考虑,还请父皇不要怪罪。听王妃讲,如今楚王夫妇可是恩爱的很呢,她常常羡慕不已。”

  “我不是……”李哲正欲往下说,却被一旁的人拉了衣袖,回头看去,那人冲他摇头。

  李从志白了一眼李哲,将脸转向一边。李哲身旁那人向右跨出一步,拱手道:“圣上,殿下还小,口无遮拦,圣上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殿下,还不快快跟皇上道歉?快……”那人伸手拉了李哲一把,李哲猛然一甩手臂,那人的手便停在了半空,尴尬的冲上面笑了笑。

  “父皇,我不明白,我跟皇姐为何一定要跟自己不爱的人成婚?”

  “放肆!”李从志猛然站起身子,指向李哲,李哲身子一抖,“扑通”跪倒在地。众人忙齐声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李哲紧紧盯着地面,觉额上有汗渗出,他紧握了拳,手却在发抖。他今日何其大胆,竟敢在大殿之上顶撞皇上,当真是昏了头了。他既没太子的好命,又没李博的靠山,更没李恪的才智,所以向来不得皇上喜爱,如今公然挑衅他的威严,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父皇息怒,哲儿还小,又是大病刚愈,怕是心情不好,才口无遮拦。父皇看在哲儿从小孝顺乖巧的份上,不要跟他计较。孩儿必定好好开导他,请父皇放心。”李恪恭谨笑着,李哲却看向他冷哼一声。

  “你既这样说,平日里为何不好好教导他,如今闹成这样,你倒是乖巧,这个时候承担起做哥哥的责任了?”李从志拂袖,睥睨着李恪。

  李恪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烫,垂下眼眸,但很快又满面堆笑的看向李从志,“父皇教训的是,父皇教训的是,孩儿知道错了,下去后定然好好教导弟弟,这些日子都是忙着清河的婚事……”

  “行了,都退朝吧。”李从志丝毫不顾虑李恪的尴尬起身走了。李恪仍恭敬的随众人说了句“恭送父皇”后紧抿嘴唇,唇边挂一丝笑意,心里却是一片冰凉。他实在不知自己哪里不好,哪里做的不对,竟招的自己父亲这般厌弃?多做多错,少说少错,总之,都是错。

  李恪对臣工或是同情,或是讥讽的神色皆回以微笑,待众人离去,他方冲李哲道:“这些话,确是心里这样想的,也就只这样想想吧,日后万不可说出来。”说着目光触到李哲身边那人身上。

  这独孤渊素来老奸巨猾,心思多手段狠,曾为了打击政敌将人家的祖坟都刨了,对于这样的人李恪自然是厌恶的。独孤渊尽管是皇后独孤怡香的亲哥哥,太子的亲舅舅,却历来与太子面和心离,想来是要********辅佐李哲了,只是李哲?李恪重又将目光投向李哲,笑了,怕会让他失望。

  “舅舅,恪儿告辞。”

  “殿下慢走。”

  独孤渊目送李恪离去,拉了李哲的手,微微一怔,低头却见他仍在发抖。他一把将其甩开,沉下脸道:“自己没那个胆,就不要冒那个险,你这样顶撞他,他心里会喜欢你吗?就算你不想那事,可是,让皇上厌弃,始终对你不利。”

  李哲见四下无人,才抹了额头上的汗珠,叹气道:“哲儿不喜欢安紫菱,却非要娶她。皇姐不愿嫁给刘允常,可还是要嫁。父皇为何要这般逼我们?”他说着仍向李从志方才离去的位置看了一眼,仿佛是怕他又回来将这话听了去。

  “没人逼你们,但,这是皇上的命令,就必须遵守。谁都一样。”

  “舅舅,我该怎么办?我日后怎么办啊?”其实李哲担心的是,他今日得罪了皇上,不知日后如何是好,但独孤渊却以为他是在担心与安紫菱的关系,便笑了,“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李哲闻言稍稍一愣,继而苦笑,重复着他的话,看向殿外的天空,盘旋在空中的雀儿都比自己自在,身世显赫又怎样?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得不到。纵然将大周江山拱手送他,他也不稀罕。万里江山虽美,怎抵她嫣然一笑?

  独孤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哲儿,要想不让人逼你,你就只有做到一件事就可……”

  “何事?”

  独孤渊狡邪一笑,回身指向上方,脸色冰冷,声音更是冰冷无比,却又有意将其压低,那声音便从牙缝中挤出“坐到那上边去。”

  李哲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陡然间脸色惨白,目光呆滞,怔怔回头看他一眼见他冲自己轻轻点头,便下意识向前走了两步。

  那是个好位置,人人都想得到的位置。那个位置真好,坐在那里,就没人可以逼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自己就可以得到心爱的女子,什么李恪、太子,统统都得听自己的。

  那里的确诱人,可是李哲明明看到通向那里的路上满是鲜血,那尸体堆积起来,他就再也看不到方才的位置了。他停住脚步面色难看,一颗心在一点点的缩紧,额上滴下汗来,艰难的摇了摇头喘着粗气,突然推开独孤渊大叫一声冲了出去。

  独孤渊看着李哲狂奔的背影,许久,才摇头叹气迈步向前走去。刚出大殿,再次抬眼望去,却见李哲已变成了苍茫天地间的一个黑点儿,独孤渊的脸凝成了此时天的颜色,阴沉,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