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七儿换药回来见绿苑不在很是着急，因为收到风声，绿苑的旧主近日会有所行动，若绿苑果真被他们抓了去，只怕会凶多吉少。萧七儿等人正急的满头大汗时，却见满身是血的绿苑闯了进来。

　　萧七儿见到绿苑竟傻在了原地，心里咯噔一下，最担心的终究还是发生了。登时萧七儿脸上惨白，腿下一软，瘫在袭香怀里。袭香忙抱住萧七儿，眼神却有意无意的躲避着绿苑。

　　萧七儿推开袭香，扑向绿苑，绿苑笑着看向萧七儿，两人将手紧紧握在一起。萧七儿伸手去擦绿苑脸上的血，却又缩回手来，紧紧咬住嘴唇，心口憋得难受。

　　袭香冲殿外大声呵斥：“还不快去找太医来，都杵在这里做什么？”一面出门调动护卫包围大殿，一副大敌当前的情形。

　　萧七儿掏出手帕，在绿苑的脸上胡乱的擦着，但血水已印在脸上如胭脂一般，擦不掉了。萧七儿将绿苑搂在怀里，拿手去堵那血窟窿，鲜血却从她的指缝里流出。将两只手都堵在上面，却还是堵不住那鲜血，绿苑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她的手帕拭她的泪。一条手帕，沾了绿苑的血，浸了萧七儿的泪。

　　“没用的，姑娘，姑娘，没用了……”

　　萧七儿受惊时的扯掉那手帕扔了，望着脸色惨白的绿苑手足无措起来，“绿，绿苑，怎么，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殿下不是让你好好，好好的在这儿呆着吗？你，你去哪儿了，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听，不听殿下的话，你为什么？”

　　袭香蹲在旁边面色平静一言不发，说不出这样的神态究竟是沉着冷静还是冷眼旁观。凌波眼望着她，见她一动不动，她便也一动不动。

　　萧七儿跪在地上，却不再靠近绿苑，只茫然的看着满手的鲜血，瞬间又被那耀眼的红色刺到疼痛处，忙将双手搓着。

　　绿苑紧抓住她的手，艰难道：“姑娘别哭。我，我自知会有，今日。她，是不会，不会放过我的。我也，不期望，自己能，能逃过这，这一劫……可我，不懂，我不懂，袭香，袭香，为何，为何？殿下竟这般狠心。”她双目充血只逼着袭香，袭香仍不为所动，只是牵动嘴角做出一个无奈的笑意。

　　“嘭”的一声，萧七儿心中某个地方炸裂了，她此时脑中乱作一团，早已听不到绿苑的话，只觉她的嘴唇在一开一合，困难极了，她赶紧捂住她的嘴，“你，你别说了，不要，不要再说话了，好不好啊！不要说了，太医就到了，马上就到了……”一面又冲外边吼道：“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都死哪儿去了？”

　　绿苑死死攥住萧七儿的手，仿佛要将她的痛苦转嫁给她，又像是临死前拉个人做垫背一般。袭香上前欲拉开萧七儿却被她一把推开。绿苑望着袭香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似是得意之笑。

　　“姑娘，姑娘，绿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我还年轻，还未成婚，老天啊，为何如此残忍？临死前，不能，不能见母亲，弟弟一面，实在是死而有憾。苍天若有眼，让这些恶人们，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绝望到了极限，绿苑拼力大哭。用泪眼扫视着袭香等人，袭香则居高临下望着她面色如常。

　　绿苑此时像被一个无形大手一步步拖向深渊，就连握着萧七儿的手都在不由自主的放松。她大概真的要死了，绿苑想着，但满心里说不出的恨会不会化成戾气，始终游荡在吴王府和皇宫周围？会不会潜入他们的梦魇，令他们寝食难安？想到最后她仍是绝望的落了泪。

　　人总是相信，鬼魂有无穷的力量，可以随意杀死自己的仇人，可又有几个人见过？那不过是阳世里那个对手太强大，自己至死也斗不过他，便将希望寄托到死后，说到底，不过是个美好愿望吧。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独孤怡香……”在仅剩下的理智驱使下，绿苑却是喊出了这几个字，她本来要向萧七儿和盘托出李恪的阴谋，但话到嘴边又迟疑了。若真那般做了，她的母亲，她的弟弟还如何活命？她不能那么自私，不能。

　　萧七儿点头，就连握着绿苑的手都有些发狠。

　　又一个人惨死在她面前，不知她此时是否已觉心力交瘁？绿苑看着她嘴角一抹浅笑。害死自己的这些人一个都不能好过，她要在天上看着他们斗得死去活来，至死方休。

　　在小河中看到韦人的尸体时，绿苑便什么都明白了。为何在吴王莅临广智寺，四周被王府护卫包围的情况下黑衣人仍可在后山胡作非为，还不是经过了李恪的允许？今日自己的悲剧，是李恪与独孤怡香联手的结果，一物换一物，自己在他眼里终究不过是个棋子，无用便弃。

　　那么好啊，他不是很爱萧七儿吗？自己就是要萧七儿亲眼看到自己死去的惨状，让她记住自己跟柳儿的死都与她相关，让她一辈子活在愧疚之中。绿苑的目的达成了，萧七儿果然为失去她痛苦的不能自已。绿苑用最后的力气挤出一个胜利的笑容，笑着笑着慢慢闭了眼睛。

　　这时，李恪跟王太医迈脚进来。

　　萧七儿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满脸泪水，怔怔看着眼前紧紧抱着绿苑。

　　“抓到人了吗？”

　　殿外侍卫答话：“回殿下，没有，只在河里发现了一具男尸……”

　　“知道了，收拾一下，一切照旧。”

　　李恪蹲下身子，伸手去掰萧七儿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他扶住她的肩膀道：“七儿，七儿，七儿，你放开她，让她好好去吧。”萧七儿静静看着他，眼里渐渐蓄满泪水。

　　“绿苑死了，绿苑死了，殿下……她死在我面前了，又一个人死在我面前了，我日后当真要寝食难安了。为什么，为什么她们如此残忍？”她仓皇无措，突然扑向李恪紧紧抱住他的脖子，王正趁机将绿苑拖走。

　　李恪同样紧紧抱着萧七儿，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定会为她报仇的，我定会的……放心！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萧七儿连连点头，将脸贴在李恪脖间哭的肝肠寸断。

　　听到绿苑死去的消息安紫萝一路跑向了后院，却在刚进门时看到李恪将萧七儿紧紧抱在怀里。她缓缓住了脚步，倚在门口轻轻笑着，那笑是嘲笑萧七儿，也像是在嘲笑她自己。

　　李恪为了得到萧七儿费心费力啊，可于安紫萝而言，为他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他一句话就可以。她从不会质疑他，只会无条件的服从。即便这样，他的眼里没有她，心里更没有她。

　　别人都以为安紫萝不知道林玉晗的事，可她早就知道。爱到那个地步，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爱其他人了吧。她暗自想着望了一眼萧七儿，笑的得意忘形，扭动腰肢转身离去。

　　……

　　“殿下，他们欺人太甚，不但暗杀王府侍女，还于猎场刺杀你。为何，他们单单针对你？你告诉我，他们是否忌惮你？你的目的不仅仅是推翻太子，而是谋夺江山，对不对？”

　　萧七儿用沙哑的声音问着，李恪微微一愣并未回答，而是将她抱得更紧，算是默认了。到底她是冰雪聪明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猜到事情的真正面目，李恪竟感到一阵欣慰。

　　萧七儿对于这样的结果丝毫不感到意外，若说才华横溢的吴王没有夺天下的野心她才怀疑。果然他不是个凡夫俗子，而是个有野心的霸者，萧七儿由衷的为他骄傲。

　　想起之前的刺杀行动，还有柳儿和绿苑，萧七儿几乎将指甲抠进了李恪的衣服里。生命是个强大而脆弱的东西，当生命权掌握在别人手里，那么这生命便是脆弱的，若是生命权掌握在自己手里，甚至还能掌握别人的生命权，自己的生命才会变得坚硬如石。如何掌握自己和旁人的生命权？无他，掌权。

　　太子是嫡子长孙，理应继承大统，这是命。命由天定？萧七儿笑出声来，她何时信过命是天定这一说。若她信，早在公孙少游死后便投海了。世间万事，需得自己去挣，没有什么不可能。荣登九五，庶子夺江山，为何不能？她萧七儿偏要帮这庶子夺得江山。

　　“你成，我陪你君临天下，你败，我伴你浪迹天涯！”

　　“你愿帮我？”李恪的语气里已夹杂着一丝欣喜，仿佛等这句话等了太久。

　　“我会帮你，决不食言。我会进宫，绝不退缩。”

　　李恪闻言笑了，笑的意味深长。将萧七儿抱得更紧，贴着她的耳朵缓缓道：“放心，你我不败！”稍等半晌，复又加了一句：“事成之后，我李恪必定迎娶萧七儿，若违背誓言，天打雷劈。”

　　萧七儿不愿他诅咒自己，怕他再说出其他，忙转过脸来吻向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