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晚的事情如晨露般在日阳的照射下消失殆尽，并未留下一丝痕迹。只是，燕天瑜找了秋落英两次，暗中提示她不要卷进夺权风波。秋落英对于燕天瑜的好心提醒不屑听之，亦是阳奉阴违。

　　至于说为何燕天瑜对秋落英的事如此尽心，皆因他们是姑舅表兄妹，当然这个关系宫中很少有人知道，只李从志与李昊清楚。秋落英的母亲是燕天瑜的舅母，燕天瑜的母亲是秋落英的姑母。燕天瑜与秋落英也算是青梅竹马，又是一前一后进宫，在宫中相互扶持多年，感情一直很好，但，燕天瑜对于自己表妹到底还是看不清的。

　　李恪自那晚受伤后便不常进宫，许是为了养伤。萧婧晗得知后，以为伤势严重，很是担心，多次想要询问总不得机会。今夜好不容易约好了水映月探听李恪伤势，萧婧晗见屋内莫冰晴与孟紫虞睡着便悄悄出了门。

　　正走着，迎面却撞上一队侍卫，但萧婧晗并未停下脚步，而是迎了上去。侍卫队倒停了下来，为首那人直望着萧婧晗暧昧的笑，笑的萧婧晗心里发慌，脸上滚热，正欲发话，只听队尾喊道：“为何停下来？”

　　侍卫们忙闪开一条路，燕天瑜便自队尾缓缓走来。燕天瑜不解的看着周围侍卫，正欲开口训话抬头却撞上萧婧晗的目光，见萧婧晗巧笑嫣然，燕天瑜莫名一阵紧张忙收了脚步。

　　侍卫队为首那人冲队伍打了个手势，侍卫们便快速自萧婧晗两侧离开，一队身穿盔甲之人经过，带来一丝凉意。萧婧晗依然笑着向燕天瑜施礼：“萧婧晗见过燕侍卫！”

　　燕天瑜忙上前要搀，可又快速退了回去，笨拙的摆手。

　　“那日走得匆忙，来不及跟燕侍卫道谢，今日就在这里一并谢过燕侍卫吧！”萧婧晗说着又施一礼，燕天瑜则搓着手嘿嘿的笑。

　　那日太紧张，燕天瑜并未看清萧婧晗的面容，只是那个拥抱，暖的他现在心里都是火热的。燕天瑜抬头去看萧婧晗却又觉失礼便连连咳着，冲萧婧晗略一点头大步离开。

　　萧婧晗望着燕天瑜离去的背影，暗想：真是个木头，什么客气话都不会说。见了自己喜欢的姑娘，自己倒先羞得像个大姑娘了？萧婧晗忍不住笑出声来，快步离去。

　　燕天瑜似乎知道萧婧晗在后面看他，故意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但走了一段直觉万籁俱寂便觉心里空落落的，回头看去，果然，她已转身离开。她的身影在月下依然婀娜多姿，燕天瑜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心里没来由暖暖的。

　　……

　　萧婧晗一路匆匆而行，到一处忽住了脚步，却发现脚下的路早已到了尽头，竟是无路可去的。正于无奈间，忽一人闪至身旁，拉了她便走。萧婧晗抬眸只看到那男子的侧脸，脚下却已生了风，身子随了男子渐渐飞去。

　　萧婧晗几次问男子姓名，男子皆不答，而是拉着她一路疾行。待走至一处方停下。萧婧晗急忙四下观看，却见此处是一灌木丛，那灌木似是长疯了，竟有一人高，可见这里定是无人经过的，真可谓荒无人烟。这宫里，除了冷宫，竟还有这样一处荒无人烟的处所。

　　害怕激发出的是怒气，萧婧晗用力甩开男子，怒道：“你究竟是谁？”

　　男子缓缓转身，笑望着萧婧晗，“你好好看看，看看还认不认得我？”

　　闻言，萧婧晗果然借着月光细细瞧了，竟是李哲，便笑了。河东地震，李哲奉命前去视察，去了很久，久到差点让萧婧晗忘记这人的存在。萧婧晗抱歉的将李哲上下打量一番，又问了他的近况。

　　纵然知萧婧晗并非真心，但李哲心里仍是暖暖的，认真回答着她的问题，眼睛却一刻也不敢离开她的面容。她似乎憔悴了许多，李哲心里一疼，伸手凑向她，指尖却有些颤抖。他手腕一转，捻起她耳边的发，轻轻顺下。

　　李哲是得了一个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才半夜跑来找萧婧晗确认的，但又怕得到的答案让自己痛不欲生。他嘴唇发抖，仿佛浑身都抖了起来，他一把将萧婧晗拉入怀里，紧紧抱着，恨不能将其揉进自己的身体，嵌进自己的心里。

　　萧婧晗本来就知李哲有时同冯文昊一样，多愁善感的很，便笑着安慰他。

　　“你怎么样？最近好吗？”李哲轻轻问着，尽管自己心里已有了答案，可还是想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萧婧晗点头，因心里记挂着李恪，便趁势将李哲推开，欲转身离开，却被李哲死死拉住。萧婧晗不由蹙眉看向李哲，方觉他今日有些反常，一丝不安闪过觉背后微凉。

　　刚才萧婧晗推开李哲的举动，已让他的心坠入了冰窖，但他依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深情款款望着她，伸手放在她脖间，用手蹭着她的耳朵，眼角有些湿润。

　　嘴角的笑渐渐爬上眉梢，落于眼角，但，那是苦笑。李哲渐渐靠向萧婧晗，将脸贴了过去，用拇指轻轻抚弄着她的嘴唇，眉目间的神情却令萧婧晗不寒而栗。萧婧晗下意识的退后，却被李哲一手揽了腰，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萧婧晗惊恐的长大了眼睛，她印象中的李哲总是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并不会强迫她做任何事。很明显，现下，她不欲令他吻她，他为何看不出来？萧婧晗用尽全力将李哲推开，转身就走。

　　“为何？”

　　萧婧晗站住了，并未转身。

　　“为何？”

　　李哲陡然抬高了声音，末了却是一声苦笑。他从小到大无数次的问过“为何？”为何母亲不疼他？为何大臣们不拥护他？为何兄弟姐妹总是避着他？如今到了萧婧晗身上，他要问，为何，为何她喜欢的不是他而是李恪？他想着最后一个“为何”眉头紧皱。

　　萧婧晗的肩膀略抖动了一下仍未转身。他许是知道了吧？！她苦笑。本来他们可以成为好朋友的，是她把事情搞砸了。

　　李哲应该知道打从萧婧晗进宫，她就在有意接触他，只为给自己找个靠山。他都知道，只是他不愿承认，不敢承认。李哲不明白，李恪究竟有什么值得萧婧晗如此死心塌地的对他，为他假死，为他进宫受苦……李哲实在不明白。

　　直到昨日与穆辰逸喝酒时方明白，一旦爱上一个人，自己便不是自己，便不受控制了。他如今为萧婧晗还不是愿意做任何事？想通了并不代表能接受，李哲永远无法接受他爱的女子爱着李恪。

　　“你知道我前些日子去做什么了吗？河东发生了地震，我去了那里，灾情很严重，那里的人真的很可怜！地震面前，世间万物都是渺小的，不堪一击的。”

　　李哲望着萧婧晗的背，心里隐隐痛着，他在短短一月时间，看尽了人间惨象，本想回来与她倾诉，却不想刚回家就得到了那个消息。她不爱他，从没爱过。她在得知自己从灾区回来，竟连一句暖心的问候都没有。她，果真不爱自己。

　　李哲的心在一点点冷却。她一直在利用自己。想来自己与那冯文昊、穆辰逸都是一样的，都是她萧婧晗的利用品。念及此，李哲心里愤愤的，胸膛鼓动起来，但仍咬牙强忍着情绪。

　　李哲不是没想过将萧婧晗据为己有，然后求李从志赐婚，可机会到了面前，他终是不忍，他不忍萧婧晗恨他一辈子。

　　“四哥受伤了？”

　　萧婧晗的双肩剧烈抖动一下，快速转身，一把抓了李哲的手臂，急道：“是啊，我知道的，严重吗？”突然，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忙后退一步，警惕道：“他受伤了？你，你怎么会知道？”

　　李哲摇头苦笑，“在灾区，我见过他了，他说是练剑时不小心刺伤的，小伤而已，不用这么紧张！”

　　“灾区？他去灾区了？何时走得？”

　　“你竟不知？哈哈哈……”

　　李哲将手握成拳，牙齿咬的咯咯直响，自己到底不如他李恪。难道，只要李恪在，自己一生都没有机会拥有萧婧晗吗？想到这里李哲目光阴狠，心中显出了杀意。

　　“晗儿，过去的日子，我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若有天我将死了，你会不会守在我床边，为我流下一滴泪？”李哲认真望向萧婧晗，不再心酸，他在等着她的答案，一个可以让他心安理得做他想做的事的答案。

　　萧婧晗有些瞠目结舌，并不是真的不知如何作答，而是李哲眼中的神情令她莫名害怕，她不敢作答。许久，她方笑道：“你喝酒了？！快别瞎说了，你不会有事的，你是看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回去好好休息，别瞎想了！”

　　“会不会？”

　　李哲看着萧婧晗，有种不得答案至死不休的坚定，萧婧晗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李哲轻轻一笑，看来穆先生酒后吐得确是真言。萧婧晗的眼里心里只有李恪，再装不下任何人。

　　仰头望向明月，竟觉有一行清泪落下。这明月究竟见证过多少生死离别，爱恨情仇？究竟怜惜过多少可怜人？想不到自己竟也是个可怜人，可怜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怜。

　　“晗儿啊，你究竟有没有骗过我？”李哲问出这句话，心里已在发抖，他多怕得到自己最不想得到的答案，那样会让他生不如死。

　　李哲单薄的身影令人觉心酸不已，萧婧晗到底是有些可怜他的。他既然如此问，就是已经知道了答案，自己又何必令他绝望？萧婧晗心里五味杂陈，缓缓离开，李哲怔怔望着她的背影，已是痛不欲生，因那个背影已是答案。

　　突然，李哲飞跑过去，一把扯了萧婧晗将其推倒在地。满脑子都是她曾经欺骗他的话，他已失去理智，不顾身下女子的哭喊，疯一般吻住她的嘴巴。萧婧晗拼死挣扎着，喉咙里在哭诉。李哲不为所动，彻底撕掉了往日仁厚谦和的面具，活像一头疯兽。

　　他撕裂她的衣衫，将她的双手制住不让其动弹。萧婧晗喊又喊不出来，呜呜的哭了起来，哭声里满是哀怨。李哲突然停止了动作，看着身下女子有些不可思议。

　　萧婧晗被压着的手终于能够活动了，她没有丝毫犹豫，抽出匕首刺向李哲。李哲吃痛，跌倒在一旁，看着胸前的鲜红发呆。萧婧晗则胡乱捂着前胸，用匕首指向李哲，满脸泪痕。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是鬼迷了心窍，我是畜生……”李哲哭了起来。他哭了说明他已恢复了理智，萧婧晗长长舒了口气，手上一松，匕首落地，自己也瘫软在地。李哲上前却被她制止，他便只远远望着她。

　　突然，李哲眼角余光见一身影闪过，他犹如神助般从地上弹起，不顾疼痛，单手支在石头上纵身一跃，追了过去。

　　看那人的身影像是个女子，女子跟李哲一前一后向前跑去。李哲从腰间拽下一块玉向那人小腿掷去，只听“哎呀”一声，那人双腿一弯跪在了地上，李哲飞身上前，自后一把掐了她脖子。

　　“说，你是谁？谁派你来？”李哲手上的青筋暴起，手下发狠。

　　那人果然是个女子，只是背光看不清她的面容。正待李哲再次发问，女子却自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回身向他刺去。同时，一黑色物体自远处飞来，直直飞向李哲。李哲忙一闪身，那物体便打在那女子手腕上，女子手上吃痛，松了手，匕首落于地上。

　　李哲刚要上前抓那女子，却见一道人影飞过，抓了那女子跑了。李哲发狠的一脚踢在石头上，回头见萧婧晗追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