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婧晗认真整理洗好的衣服，口内念念有词：“这个是紫雀殿的……这个是明月宫的……这个……”突然，萧婧晗叫了一声，忙抬手看向手指。手指是完好的，但片刻后那指头上有血渗出。

　　余落霞于门外听到喊叫忙跑了进来，急问：“怎么了怎么了？”

　　萧婧晗将手递与余落霞看，余落霞掏出手帕按在伤口上，又翻来覆去的将萧婧晗刚刚理好的衣服弄得一团糟。萧婧晗正欲抱怨，却见余落霞从一件衣服上拔下一根针。

　　“哎，又是你不小心落在这里的，你这样总是粗心大意，若日后成家立室了，可怎么过日子呢？”余落霞的埋怨里也满是疼爱，萧婧晗笑着将手指放在嘴里吸允着。

　　这样的错误萧婧晗可不止犯过一次，有次帮一内侍缝补了衣服，还特意叠好了给人送去。结果，人家在试衣服时觉有东西扎到了腰眼，两人忙翻着衣服找，末了竟在衣服上找到一根针。如此好几次，那内侍从此后再不敢麻烦她缝补衣服。

　　余落霞放好了针凑过来看萧婧晗的手，见伤口不再流血，方理出一堆衣服抱了丢下句“我给紫雀殿送去！”便走。萧婧晗闻言点头，并不抬眼望余落霞而是盯着手指的伤口看。

　　待余落霞走至门口，萧婧晗却叫了声“落霞别走”。余落霞闻言忙收住脚步回头看她。此时的萧婧晗，额上冒汗，脸色惨白。余落霞扔了衣服冲进来，在萧婧晗倒地的瞬间将她抱在怀里。

　　萧婧晗浑身发软，视线开始模糊，身上不断出冷汗。抬头看向余落霞，竟是模模糊糊的，萧婧晗忙伸手要摸余落霞的脸，却怎么也摸不到。

　　余落霞从未见过萧婧晗如此，急唤道：“晗儿晗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萧婧晗能清晰听到余落霞的呼唤，弱弱应着，却已闭了眼睛。之后不管余落霞再怎么喊她皆没任何反应。见状，余落霞彻底慌了，不觉已滴下泪来，扯着喉咙喊救命。

　　但，院中空无一人，她的呼喊得不到任何回应。只白花花的日阳霸占着整个院子，苍白而又嚣张。

　　白，惨白，是一种绝望的颜色。

　　萧婧晗的形容令余落霞无比绝望，余落霞哭着欲抱起萧婧晗，但试了几次皆以失败告终，便只能丢下她冲向了院中，从不流泪的余落霞此时却已是泪人一般，无助的呼喊。

　　余落霞正疯跑着却与另一人撞了个满怀，一个趔趄坐在地上。她欲开口叫骂，仰头看去，却见那人背着光，手里提的竟是医药箱。来人越过余落霞向萧婧晗跑去，余落霞忙爬起身追了上去。

　　男子半跪于萧婧晗面前，命余落霞托了萧婧晗的头，利落的检查萧婧晗的全身，又将手搭于她手腕处，却是眉头紧锁。

　　“孙太医，晗儿怎么了？”

　　孙旭未答话，而是迅速抱起萧婧晗，将其放于床上。摊开针灸包，摸准了穴位开始施针，余落霞看着孙旭忙碌的身影，立于一旁不敢打扰。

　　半盏茶功夫，孙旭忙完了所有事，一手托住萧婧晗的头，一手将她的嘴掰开，送进一颗丸药，余落霞忙喂了水。孙旭细心的将萧婧晗嘴角的水渍擦去，方放下她并盖好被子。

　　“孙太医，晗儿究竟是怎么了？”余落霞急吼吼的问。

　　孙旭一言不发开始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待他收拾完，将医药箱背到肩上方道：“没事。”走至门口又道：“萧姑娘累倒的事最好让这里所有人都知道。”话音刚落便已消失在余落霞的视线里。

　　余落霞不明白孙旭的话，但还是照孙旭的吩咐行事。一时间，整个思过院皆知萧婧晗病倒了，但也有人不信，说别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陷害了？

　　……

　　一刻钟后，孙旭又匆匆忙忙赶来，径直走至萧婧晗床边，自食盒中端出一碗汤药，喂她服下。一旁的余落霞惊奇的看着孙旭欲言又止。

　　“姐姐去忙别的吧，我在这里照应着也是一样的。”孙旭帮萧婧晗掖了掖被角冷冷道。余落霞本想拒绝孙旭的好意，但看他一脸冰冷，又知萧婧晗平日间最信任他，有个头疼脑热总是问他取药便闭了口，抱起衣服向门外走去。

　　孙旭愁眉不展的低头看着萧婧晗，渐渐的竟嘴角含笑。

　　她偷他的玉，在他面前褪掉衣衫，但他却看到了她的手指在发抖。他知她是紧张是害怕，却硬要装出一副老练的样子……想到这里孙旭总是笑。就连御医院的人都说，孙旭的笑越来越多了，他们不知道为何，孙旭知道，他从不与人说，这是他自己的秘密。

　　对于今日的事，孙旭竟是高兴的，不是因为萧婧晗莫名晕倒他高兴，而是高兴着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坐于她床前，静静观看她。但渐渐，面色还是冷下来，孙旭深知这次的事定是萧婧晗得罪了什么人，这人是欲置她于死地啊。

　　孙旭一瞬不瞬望着萧婧晗，忍不住伸手抚向她的脸，当触到那伤疤，孙旭浑身一抖，忙将手藏于身后。

　　此时，萧婧晗的睫毛颤抖了一下，蹙了蹙眉头，轻哼一声，缓缓张开眼睛。于模糊中见一人也同她一样蹙了眉头，这人的面容越来越清晰，竟是他，她笑了。

　　“孙太医，我刚刚怎么了？”

　　“你中毒了？”孙旭言简意赅。

　　萧婧晗稍稍一愣，想起自己倒下的瞬息，是了，那该是中毒的症状。

　　“什么毒？”

　　萧婧晗轻轻咳着，孙旭忙起身倒水，却不想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忙扶了一旁的桌子，弄得桌子上的物件像经历了地震一般，东倒西歪。萧婧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却见孙旭羞得满脸通红只能将那笑憋了回去，接过他递来的水放于面前，以掩饰自己的无礼。

　　“是什么毒你无需知道，就只要知道，这人要置你于死地，你，好自为之……不过，我很奇怪，这毒究竟是如何进入到你体内的？”孙旭脸上有一丝难掩的神秘。

　　萧婧晗点头，巡视着屋内，继而暗暗思忖。

　　“那我究竟是何时中的毒？”

　　“今天……”

　　萧婧晗缓缓转头望向孙旭，孙旭点头，萧婧晗细细想着，突然掀了被子下床，刚走两步，腿上一软就要栽倒。孙旭一个箭步冲上去搀了她，在其耳边轻声道：“你要拿什么，让我来！”萧婧晗指了指墙角的针线盒，孙旭忙取了递到她手上。

　　萧婧晗将晕倒前的事向孙旭说了，孙旭微微颔首，接过针线盒，但见里边的针皆是一模一样的，而且都是干干净净的，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他便将那针线盒收入袖中道：“这里的针都不要用了！”

　　萧婧晗握了之前受伤的指头蹙眉凝思。孙旭则望着萧婧晗欲言又止，待要开口却见余落霞跑了进来。余落霞一见到萧婧晗满脸皆笑，孙旭这才发现，这个平日里很少笑的怪人笑起来竟是这般难看。

　　“你可醒了，吓死我了！”

　　萧婧晗无力一笑，突然，她一把握了余落霞的手，急促道：“之前那三个侍女，你知道是哪里的吗？”

　　“从，从没见过，后来我还打听了，但谁也不知道她们的来历，也问过掌事姑姑，她只是支支吾吾的！许是新来的，怎么了？”

　　萧婧晗仍是凝眉沉思，半晌却笑了，将双手一拍倒吓得孙旭二人一颤。孙旭并不知萧婧晗想到了什么，也不在乎她想通了什么，孙旭只对自己的发现忍无可忍，冷着脸请余落霞出去。

　　萧婧晗见孙旭面色凝重，说话的语气又很坚定，想必是极重要的事，便哄余落霞去门外守一会儿。对于孙旭的态度，余落霞很不满，但见萧婧晗诚恳的求她心有不忍，横一眼孙旭走了，关上门守在门外。

　　“萧姑娘，你可否跟在下说实话，你体内为何会有天香毒？”孙旭凑近萧婧晗，压低声音道。似是怕人听去一般。

　　天香？这个名字如恶魔一般令萧婧晗的身子猛然一颤，瞬间，她脸上刷白，腾的站起身，向床边走去，边回头看孙旭边道：“天，天香？什么天香？你在说什么？我体内怎会有天香毒？”

　　“我在说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可你如此伤害自己，当真让人寒心！”孙旭看一眼萧婧晗，不忍再说下去，可又有些不甘。恨不能脱口而出他为她担心。

　　“我真不知道太医在说什么，也不知道那天香是个什么东西……我，我为何会伤害自己？真不知你在说什么？”萧婧晗掩饰着喝水，却因喝的太急呛得连连咳嗽。孙旭本想上前为她抚背，但终还是忍住了。

　　“你别忘了，我是个大夫，你能瞒得过我吗？”由于担心，孙旭竟提高了声音，似是怒吼。萧婧晗则不断搅动着手帕，并不去看孙旭。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作为一个大夫，我觉得我应该关心病者的身体，得为自己的病人负责，希望你能相信我！相信自己的大夫，这是一个病者该做的。”孙旭很失落。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萧婧晗打算隐瞒到底。

　　“好吧，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可我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一定会为你排毒，希望你配合。不然的话……”

　　“怎样？”萧婧晗心虚。

　　“汇报皇上。”孙旭气的背过脸去不再看萧婧晗。

　　孙旭怒气冲冲的样子，像个一戳就破的皮囊。萧婧晗相信，以孙旭的执拗个性，他若生了气真的会自这里冲出去一路奔向长安殿，告知李从志萧婧晗中天香毒之事。

　　天香毒无色无香，是一种慢性毒药，饮食过量会导致人智力下降，最终生活不能自理，可说是杀人于无形。它虽不是什么十分厉害的毒药，却难得的很。这毒药产自宝韦的苦寒之地，因其数量极少，所以很贵。

　　再说，既是毒药，便不许市场买卖的，必定是通过黑市来买，那样的话就价同黄金了。若被李从志知道有人花大价钱买毒药令一侍女中毒，必定会调查，到时势必会弄得人仰马翻，人人自危。那于萧婧晗来说并非好事。

　　念及此，萧婧晗觉背后一凉，忙笑道：“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不能告诉你，但我答应你，我配合你排毒。”

　　“我当这是承诺，希望你能记住它！”孙旭自然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既然萧婧晗肯妥协，他也不便继续追究，但终是为萧婧晗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生气，不待萧婧晗答话，赌气走了。

　　萧婧晗追着孙旭送到大门处，见他是向御医院去了方放下心来，转头对余落霞道：“你今晚跟我做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