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敢娶我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梅子白衣,月出
作者:萤照公子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畅元殿内灯火通明,歌舞升平。李从志端坐首位,半眯着眼睛望着前方翩翩起舞的舞姬。舞姬们柳腰纤纤,裙带翩翩,灵动有致,甚是好看,李从志却还是轻轻蹙了眉头。这些舞姬跳的自然是好,可他总觉缺了些什么。

  李昊端起酒杯,敬向孙太妃道:“太妃福寿安康,孙儿祝太妃万寿无疆,还请太妃满饮此杯!”言毕,先干为敬。

  孙太妃本是七月初五寿辰,但因那日身子不好便搁置未提,今日身体尚好,便于今日过寿。李从志本欲隆重庆祝,但孙太妃执意认为,不铺张浪费,一切从简于她的病有益。李从志便命百官不得为孙太妃祝寿,只皇家一家人摆宴畅元殿,如此倒也温馨自在。

  孙太妃忙也捧起酒杯,满脸笑意,向李从志笑道:“昊儿真是越来越懂事了,皇帝,不如这样吧,我们共举一杯,不为哀家,只为我大周皇朝的千秋国祚!”她起身将酒杯举向李从志,独孤怡香随其余众人也端起酒杯,站起身子,敬向李从志。

  李从志命人斟满酒杯,起身来至孙太妃面前,笑道:“太妃说如此便如此,不过儿子还是先祝太妃身体康健,再祝愿我大周国泰民安!”举起酒杯与孙太妃的杯子轻轻一碰,一饮而尽。众人附和着李从志向孙太妃祝愿,也都一饮而尽。

  一曲歌舞终了,舞姬们向孙太妃讨了赏,满面堆笑的鱼贯退下。这时,古琴一拨,空灵之音犹如悬梁而落,悦耳动听,琴声又似从地上缓缓升起,温润平和。一男一女款步进入殿内,和着乐声舞了起来,舞的便是孙太妃的得意之作《鸾凤和》。

  众人认真的看着舞蹈,不时邀请孙太妃评点一二,孙太妃乐得评点,众人说说笑笑好不欢乐。

  杨曼婷回头看一眼,身后奉琴忙抱了一壶酒向李从志走去。

  “皇上,这是我前些日子酿制的梅子酒,今日开坛,特意取了一壶献给皇上和太妃,还请皇上、太妃笑纳……”话未说完,杨曼婷又连连咳嗽起来,一旁的安紫萝忙上前服侍。杨曼婷一把抓了安紫萝的手,憋得满脸通红,微笑看向李从志。

  独孤怡香听到“梅子酒”三字,一时慌张竟推翻了自己的酒杯,酒水洒了一桌子,侍女们忙上前侍候。独孤怡香瞪一眼杨曼婷,满眼担忧的看向李从志。

  李从志看着奉琴手中的酒壶,面有怒色,但又看杨曼婷面色潮红咳成一团,不忍发怒,面上稍稍缓和下来。其余在座诸位皆低了头,就连舞姬听了“梅子酒”都紧张的忘记了舞步。

  李从志笑着冲舞姬、舞师摆了摆手。音乐也在此时戛然而止,舞姬拉了舞师匆忙离去。李从志冲王元点头,王元接了奉琴手中的酒,为李从志斟满酒杯,又将酒交到长安殿掌事赫莲若手中,赫莲若便为在座每位斟满了酒。

  李从志端起梅子酒,轻轻一嗅,看一眼宴席末尾的地方,那本该是清源公主的位置,如今却是空空的。

  “今日已是七月天气,加上外面的蒙蒙细雨,如今再来饮这梅子酒,当真是应景啊。大家都尝尝,尝尝贵妃的酿酒技艺如何?”李从志将酒杯放于唇边抿了一口,只觉这味道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他嘴角抽动一饮而尽,眯起眼睛望向殿外。

  众人喝完面前的酒仍将头垂下。一时间,殿堂上鸦雀无声,李从志的思绪飘到了殿外,飘回到了多年前。

  那一日也是这样的天气,下着细细小雨,车氏一袭白衣,将头发随意挽了髻,斜插了根素银簪子,执了白瓷酒壶为李从志倒酒。那壶中酒便是车氏最爱的梅子酒。

  车氏在宫中是道不同的风景,她只喜素色衣衫,尤爱白色,厌烦颜色艳丽的东西。众人都说妇人家常插素银簪子不吉利,但李从志却认为那是最美的发饰,那人也是最美最温柔的人,但就是这个最温柔的人临死却还倔强着……李从志强拉了自己的思绪回到殿中,又自斟自饮了一杯,有些恨恨的。

  众人见此更是一言不发,李恪本想张口说话,却见杨曼婷冲他摇了摇头,便也闭口不语。

  孙太妃率先打破可怕的宁静,笑道:“贵妃的酒自然都是好的。哀家原还想着,这梅子酒必然是酸的,只是,贵妃在酒中加入了蜂蜜,使这酒既不失了酸味,又有甜味遮着,果然甚好。只是,皇帝向来不喜甜,若这酒不加蜂蜜,皇帝自然喜欢……”

  “太妃说的是!”独孤怡香随声附和。

  杨曼婷好像猜到孙太妃会如此说,只淡然一笑,道:“凡事还是太妃留心,我竟忘记了这个。酿酒之际我一心想着轩儿是喜欢酸甜的东西,竟忘了皇上的喜好,真是该打!”她慈爱的看一眼李轩,李轩嘿嘿一笑跌进母亲怀里撒娇。

  “贵妃爱子心切,这也是每个当母亲的大病啊!只盼望着轩儿娶了王妃,别把我跟你母亲忘到脑后就行了啊!”独孤怡香一言引得众人连连发笑,李轩倒不好意思起来,通红着脸悄看了一眼秋落英,道:“母后又开孩儿的玩笑,孩儿不娶王妃!”

  “这可不是又在说傻话,男子有哪个是不娶妻室的。等清源公主出嫁了,就轮到你了,你可别着急,呵呵!”独孤怡香话音未落,众人早已笑作一团。李轩又急又窘,只将通红的脸埋在杨曼婷怀里。

  李从志见大家乐着,本想随着笑上一笑,但心里苦着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一咧嘴角竟比哭还要难看。

  “皇后同众人陪着太妃在此再乐一乐,朕要出去走走,不必人跟着!”李从志起身,将正要起身的独孤怡香按在了凳子上,大踏步向前走去。

  孙太妃忙冲王元招手,让其着人跟着。王元忙跟了出去为李从志撑伞,李从志一把夺了,怒道:“你不必跟着。”王元虽答了是,仍同燕天瑜远远跟着。李从志见此也无法,只得任由他们。

  李从志刚出大殿,乐声重又响起,舞姬们又舞了起来,众人说说笑笑,喧闹不已。李从志闻听殿内笑声颇为失落,看来,自己的难过终无人能懂,若她在就好了,她最是懂自己的。

  李从志默默前行。蒙蒙细雨像是女人的眼泪,既轻又柔,却能敲击人的心,也能戳透人心。他重重叹了口气。当年,车氏临死都未掉一滴眼泪,她该是恨极了自己,可自己又何尝不恨她呢。面对那样的事,她竟连一句辩解都没有,没有辩解可不是承认了?她敢那样对待自己,那么所有的惩罚都是她咎由自取。

  想起车氏,便又想起今晚未来吃宴的清源,想着她自幼丧母,又是个不言不语的人,从小就被清河欺负,也是可怜。如此一路想着,及到住了脚步却见已来到那座破败的院子,李从志本不想来这里,但脚由着心还是来了。

  李从志走至廊上,双手负于身后,望着断井颓垣皱起眉头。潮湿的气息加上陈年未修的霉味,让人泛起恶心来。但他不去理会颓败和异味,信步走到中庭,王元追上来为他撑起伞。

  李从志转了一圈,觉酒劲上来脑袋有些疼,便要回宫,正欲转身之际,却听一阵歌声穿雨水而来。他侧耳听去却是个极低极柔的女声,歌声悠扬,情意深重,让人生出无限遐想。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李从志一把推开王元,向着歌声方向快步走去。当他走近住了脚步,却见不远处一白衣女子,发丝如瀑,置身雨中,舞着唱着,跳的是胡舞。车氏尤擅胡舞!李从志的心似是被重物重重击了一下。

  此时,空中显出一弯明月,隔着蒙蒙细雨,更显朦胧之美。说来奇怪,天上飘雨竟还有月亮相陪。

  李从志细细打量那女子的背影,王元偷瞧了他一眼不敢出声。这皇宫里,谁都知道,车氏最喜白色衣衫。这女子夜间于此一身白衫,唱着车氏最喜的《月出》,舞着她最擅长的胡舞,究竟是何意?

  “你是何人?”李从志压低声音问道。

  白衣女子正舞的起劲,忽听背后有人,忙转过身来,当看到李从志怔在了原地。

  “你在哪里当差,见了皇上还不快些行礼?”

  女子轻抚额头,上前附身行礼。此时一阵清风吹来,吹起女子的轻薄衣衫,她只穿了件单薄外衣已被雨水淋透。又兼风起,不由哆嗦起来,牙关打颤,“皇上”二字刚说出口,便打了个喷嚏,李从志忙上前。

  女子瑟瑟发抖,脸上红扑扑的,连说了三个皇上,竟扑通倒在了地上。李从志一步跨过去,将她抱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托起她的下巴,王元将灯笼凑近了一瞧,不禁呆了。

  “朕好像见过你!”

  “回皇上,这女子此前在紫雀殿当差,如今被太妃罚至此,名唤萧婧晗的。”王元小心说着。

  “原来是你!”

  萧婧晗叹气笑道:“是我,没吓着皇上吧?”说完又连连咳嗽起来。

  “你为何会来这儿?”李从志的语气温柔许多。皆因怀中女子瑟瑟发抖,脸颊上红扑扑的甚是惹人怜爱,再加上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里尽是哀怨。此番场景,是个男人都会动了恻隐之心。

  “我此前在思过院受罚,经常来这里坐着,这里清静,倒是个好地方。今晚,是我的生辰,无奈无人陪伴,我心里难过便想来这里跳舞唱歌,不想跳的痴迷竟不知下了雨……”萧婧晗又是一阵咳嗽,待平静了方又道:“只是皇上,雨路难行,您不该来这儿!”

  李从志听说今日是萧婧晗的生辰已是呆了,又听了后面一句话,便痴在了当下。多年前的雨夜,车氏也曾说过这样一句话。

  许久,李从志摸了萧婧晗的额头,觉滚烫如炉,便示意她不要多说话,将她扶起。萧婧晗身子弱站不起身,只能贴着李从志站了起来,刚起身觉一阵头晕便趴向了李从志。

  李从志急急回头冲王元吩咐:“去叫太医!”萧婧晗却拉了他,摇头道:“皇上保重,我无事,告辞。”冲李从志行了礼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腿上一软,便趴在了地上。李从志见状急忙推开王元,上前将萧婧晗扶起拦腰抱起。

  这时,站在不远处的燕天瑜跑上前来,“请皇上爱惜身体,还是让臣来吧,这雨路难行,皇上若有个意外,臣等担待不起!”

  “是啊皇上,就让燕侍卫来吧!”王元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恳切道。

  李从志见他二人如此说觉怒火冲顶,正欲发怒却被萧婧晗一把握了手,她道:“皇上,我一小小宫人,怎敢劳烦皇上,若皇上执意如此,我便是一头碰死了,也不敢从命……皇上不为自己的身体着想也该为名声着想,我不能毁了皇上的名声。”说着便要挣脱了李从志下地,李从志却将她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