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敢娶我吗 第一百四十章:为子谋山,公子温
作者:萤照公子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长安殿里,李从志正在认真的看着奏折,文惠婵款步进来,一旁的萧婧晗刚要提醒,却见王元急匆匆跑来,凑近李从志低声道:“陛下,端王殿下昨晚于坊道内遇刺了,刘家姑娘为救殿下死了,如今从吴王府发丧。”

  李从志“啊”了一声转头盯着王元,但又见他无比认真,便蹙紧眉头于房内踱步,渐渐双眸中凝满愤怒,猛然一掌拍在桌上,怒吼道:“这么大的事为何现在才说?”

  “陛下呀,我也是刚得到消息,是吴王家人来报的。那刘家姑娘当场死的,端王殿下就在她棺椁前封其为端王妃,准备让皇上赐婚,娶刘家的另一位姑娘……”王元说着偷偷觑了李从志一眼。

  “端王遇刺为何不早说?凶手抓到了吗?”

  王元抹一把汗。李从志着急的不是刘家死了谁,又要娶谁,而是他的儿子是否安好。

  “好在吴王得到消息及时赶到才救下了端王,如今端王在吴王府休养,只受了皮肉伤并无大碍。至于凶手,吴王已着人调查,听说昨晚抓到的那些人皆是死士,都自杀了,无从查起。”

  “吴王怎么得到消息的?”李从志贸然冷冷问了句,却惊得王元手心冒汗。此时已于内殿中的萧婧晗听说心里一凛,忙看向李从志的位置。

  “听说,是坊间的百姓通报吴王的。”王元字斟句酌的说了,再抬头看李从志时,他已恢复了一贯神情。

  王元读不懂李从志神情的转变,萧婧晗自然更读不懂,便不再理会,回头见文惠婵面上不好,便道:“美人近来怎么了,我见你面色不好,请太医看了吗?”扶她坐了,细细端详她的面色觉虚弱疲惫的厉害便又连问了三遍。

  文惠婵似未听到萧婧晗的话,只怔怔的,贴身侍女欧阳瑾儿提醒了两次才回过神来。文惠婵对萧婧晗浅浅笑着也不回话。萧婧晗只得又说了一遍,她方笑着说无事。

  萧婧晗是个伶俐之人,文惠婵这般推诿她自然猜测必定有事,便支开殿内宫人,欧阳瑾儿也遣走了随行宫人,走至内殿门口守着。

  文惠婵望了望萧婧晗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在踟蹰间,萧婧晗忙凑近了道:“美人,你有何事这般难以开口?”

  文惠婵看向萧婧晗,胸中有万般愁绪。一月来,萧婧晗是除了欧阳瑾儿以外第一个看出她身子不舒服的人,又念及此前的种种犯愁,未开口便已滴下泪来,期期艾艾道:“刚刚他们说端王受伤了,可是真的?”话未说完已紧紧攥了萧婧晗的手,萧婧晗手上吃痛又不好说什么,便将那日送李博时遇到的事也同她说了。

  文惠婵沉默半晌,方仰天长叹一声,闭了眼睛已落下泪来。

  许久,她忽然站起身子理了理衣裳,直直跪在萧婧晗面前,萧婧晗见状也慌忙跪下,道:“美人这是怎么说的,你如此便是折煞我了,快些起来。”

  文惠婵只顾摇头垂泪,萧婧晗再三劝说她只不听,欧阳瑾儿也只顾抹眼泪。萧婧晗无法只能与她对跪着,又恐李从志进来见到此番场景,便将好话说尽了。文惠婵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只顾紧握着她的手落泪。

  许久,文惠婵长长出了口气,抬起满含秋水的眸子看向萧婧晗,犹豫了片刻,终是道:“晗儿,我已有身孕一月有余了……”

  萧婧晗闻言似未反应过来,片刻后方又笑了,但眼眸中的神情不辨喜悲,“这是好事啊,那,那你缘何这般?让皇上见了成了什么……”

  两人正说着只听李从志的脚步向着内殿走来,欧阳瑾儿慌忙向外望去,额上已渗出了汗湿。萧婧晗忙将文惠婵拖拽起来按在了榻上。三人正慌着,恰此时,燕天瑜进殿与李从志说了几句话,李从志便跟他出了大殿。

  见李从志离去,三人皆松了口气。文惠婵双手拉了萧婧晗的手,踌躇了半晌,方缓缓道:“你也知道我的性子,从不与人争,自然,这也是我呆笨无心思争不过人家,就连防范之心都不曾有,吃了几次亏方明白了些……如今这里没有外人,我也当你是自己姐妹,有句话不妨对你实说,我怕保不住这腹中孩儿,所以来求你,求你帮帮我……”说着已是满眼落泪,看的萧婧晗心有不忍。

  “自我被封了美人,我的饮食常有人动,我的殿门口常常有人巡视,晗儿你不知,我每日都在提心吊胆中过活。尽管如此,只要能得皇上怜惜,再多的苦便也值了。可,如今又不同了,若他们知道我腹中有了孩儿,岂会善罢甘休……你瞧瞧,如今陛下对端王只好了些便引来这杀身之祸。我怕,我真的怕我保不住孩儿,求你帮帮我,帮帮我。只要能让他活下来我便是死,也心甘情愿。”

  文惠婵说完见萧婧晗怔怔的,面无表情,便又双膝跪地。萧婧晗只望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李从志老来得子,当然是天大的喜事,他自然喜欢。可他的喜欢是会害了孩子的,是会引起腥风血雨的。文惠婵从不与人争,超然如世外高人,但为了腹中的孩儿,堂堂美人竟向侍女双膝跪地,当真是哀哀父母。

  萧婧晗一直拿这个犹如世外之人的人当姐姐,为她走过的路开心祝福。但萧婧晗竟不知道,堂堂美人活的这般憋屈,为了保住腹中小儿不惜向她下跪,她心中不是滋味。

  这些年来,萧婧晗过惯了人前人后两张脸的日子,但,在文惠婵跟前她从来都是从前那个小妮子,从来不用忌讳什么。她在她面前享受着姐妹的温暖,却从不知她的姐妹生活的如此水深火热。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萧婧晗片刻的伀怔后又恢复了冷静。

  “如今就只有你我和瑾儿知道了。”

  萧婧晗将文惠婵搀起,看向她的小腹,问了句“文卿亦不知?”

  她们是堂姐妹,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互帮互助的。但在深宫中,就算亲姐妹都要忌惮三分,为了各自利益出卖对方的比比皆是,更何况如今牵扯的是皇子的命,萧婧晗不得不谨慎起来。

  “你有所不知,她那个人虽说雷厉风行,横行霸道,到底是没有心眼儿的,她能在后宫中自由快活,全赖她膝下无子,又不懂结盟,不然别人岂会容她?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怕也是因为她心思单纯又兼膝下无子才宠爱她的吧。退一万步讲,若她知道我有身孕,未必会开心的。”文惠婵说着暗下眼眸,可见她在堂姐面前的日子也不好过。

  只言片语,却令萧婧晗对文惠婵另眼相看。平日里只知道她是个闷葫芦,遇事没主见只知念《道德经》的主儿。想不到那掩盖在《道德经》下的却是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和一颗玲珑心。否则的话,便不会多次躲过别人的食物谋害,也不会将文卿的处境分析的如此透彻,更不会将自己孩子的命托付给萧婧晗。

  文惠婵不仅看透了文卿,更将萧婧晗看的透透彻彻,她知道萧婧晗内心始终存着一丝善良,在意着她们的姐妹情深。自古以来,真正的智者总是大智若愚,那些当文惠婵是傻子的人才是真傻子,他们不知这个看起来愚笨的人早就参透了老子的智慧。

  “姐姐如何信我,这毕竟关系到小皇子的生命?”

  “我懂你,所以信你。”

  一句话说的萧婧晗如鲠在喉,从来没有人这么直白的表示相信她,包括李恪。

  自从进宫以来,她早已习惯了不信任别人,不被人信任的生活。但那样的生活,冷酷,没有人性,时日久了便会产生寂寞之感,长此以往,若不能战胜寂寞便只能被寂寞吞噬。

  虽长期过着这样的生活,但她从不想改变,她也觉得她能战胜寂寞,直到方才文惠婵说出信她的话,她的内心久久不能平息,也才意识到,原来,她那么渴望被人信任。

  “美人既这般信我,我定不负美人。”

  文惠婵一把握了萧婧晗的手,激动的热泪盈眶。萧婧晗只浅浅一笑,“若姐姐真心信我就听我的,前三个月万万不要让第四个人知道你有身孕的事,等过了前三个月再做打算。”

  “都听你的。”

  ……

  夜幕初降,白雪如飞絮般翩翩飘落于皇宫各个角落。一白衣人手提两个食盒,昂首走在雪上向着思过院方向走去。他穿过思过院,径直进入北苑,尽管他多次到此处,但,见到今日情形还是忍不住蹙了眉头。

  颓败的大殿,破烂的窗户,雪花隔着窗户飘落在一张张黄恹粗糙的脸上。这些人大多衣衫褴褛,头发蓬松,瘦的皮包骨头,手上脚上的冻疮赫然醒目,双目无神,蜷缩在角落里似在等死。

  廊前,一着灰色衣衫的女人嚼着一棵枯草吃的津津有味,另两个玄衣女人为一碗搀着砂石的米饭厮打在一起,众人在一旁连声叫好。

  这些人一见到穆辰逸风也似的飞奔来,他连忙将食盒放于廊上,自己退至一边。蓬头垢面的女人们一窝蜂的冲上来将食物抢了个精光,继而跑回各自的住所关起门吃起来,并不理会穆辰逸。

  穆辰逸冷眼瞧着那些光脚跑在雪地里的女人嘴角含笑,喃喃自语道:“这些蝼蚁曾经也是皇帝的女人,真是可笑。”

  他四处走着,不时停下来问旁边人一两句话,大多时候,这些被问话的人并不理他。一瘦小女人自他面前跑过,蹲在雪地里,仰头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嘻嘻笑着:“梨花开了,春来了。春来了,梨花开了……”

  女人通红的脚掌埋没在雪里,毫无血色的脸上落满了雪花,但她眼睛里还是有期望的,她期望着春天的到来,春天来了,也许一切都好了,这是她认为的。那一瞬间,穆辰逸望着女人渴望的神态,鼻子一酸,险些滴下泪来。

  很显然,女人并未注意到同样立于雪中的穆辰逸。她双手接着雪花,痴痴笑着,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来,跳着跑开了,嘴里仍念念有词:梨花开了,春来了……

  穆辰逸看着她不断远去的背影呆呆的,这时一拄着拐杖的老婆婆打他身边经过,老婆婆连连咳着转头看他一眼,灰暗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鄙夷。

  他猛然转头刚好看到她的样子,倒吸一口凉气。老婆婆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五官的模样,整个脸像是一张白饼,白森森的骨头刺穿薄弱的皮肉露在外面甚是吓人。他稍稍后退一步,继而嘴角隐着一丝笑意。

  “年轻人,你这些日子常常带来好吃的与她们,是想从她们嘴里得到什么吧?我劝你还是别做梦了。能被扔到这里的自然是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你别白费心机了。”

  老婆婆说着便走,穆辰逸忙跟了上去陪着笑脸道:“婆婆说的话,在下不明白。”那婆婆听了没说什么只冷哼一声。

  两人正一前一后走着,突然斜刺里窜出一个人来,扑向穆辰逸,她敏捷的犹如豹子一般,且力大如牛,直将他扑倒在地,肮脏的手就要向他脸上摸来,他扬手将其打落。

  那人便哭将起来,直嚷着:“皇上,皇上你可来了,妾这些天,睡里梦里都在想着你。皇上啊,你怎么才来啊?皇上你是不是嫌弃妾了,都是妾不好。皇上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不知她是将穆辰逸认作了先皇还是当今皇帝,边哭边往他身上爬。老婆婆见状骂了几句,疯女人怔怔看着老婆婆又哭了起来,骂她是贱人勾引李从志。老婆婆气的浑身发抖,操起拐杖打在疯女人身上,疯女人哇哇大叫在地上打滚。其他人见状忙聚拢来说疯女人又挨打了,有的甚至拍手称快。

  老婆婆气极冲众人骂了几句,围观的人便四散逃开,她又踢了疯女人两脚,那疯女人便跑开躲到墙角,两只眼仍直望着穆辰逸,神情可怜,嘴里呐呐道:“皇上别走,皇上别走……”

  穆辰逸捡起老婆婆的拐杖递给她,老婆婆并不感谢,还奉劝他快些离开,穆辰逸笑而不语。这时,一蓬头垢面的妇人一瘸一拐的跑过来嚷叫着:“婆婆,于昭容不行了,口吐白沫了,要死了,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