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凝月一如既往端坐在梳妆台前，冷面盯着铜镜里面孔。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生平就狭长凌厉，此时显得愈加冷漠，愈加骇人。

　　按照惯例，阿竹转身从衣柜里取了一件朴素的青衫，才拿出来还未送到泉凝月面前，便听见他冷声道：“换。”

　　“是。”阿竹眨眨眼，乖巧转身去衣柜里翻腾，到底是手脚利落，不多会儿，另一件朴素的青衫便出现在手中，与方才有所不同的，表示这几天的衣摆处多了几枚刺绣的墨色竹叶，是泉凝月平日里喜爱的为数不多的衣服之一。

　　目光从镜面上移开，余光扫了一眼阿竹手上的衣服后撇过头去，“换。”

　　阿竹默不作声，乖巧照做。

　　来回来去五六次，泉凝月依旧不满意，这一次等的时间有些久了，泉凝月静下心，耳边细碎的抽泣声，他心里终究是有些不忍的，软下声来：“阿竹，你跟了我几年？”

　　阿竹吸吸鼻子，有些惊恐，顿时哭出声，跪倒在泉凝月膝边，哀求道：“八…八年了……少君，阿竹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不要赶阿竹走……阿竹知错了……”

　　泉凝月无奈叹息，“起来吧。”

　　“少君……”

　　“起来！我何时说要赶你走了？”

　　见他面露厉色，阿竹不敢再扭捏，匆忙从地上爬起来，规矩站在一边，抽泣仍是不断。

　　“你跟了我八年，可以说是从小跟着我了……我在将军府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凝沅活着什么样的生活，将军府是如何待我们的，这些，难道你不知道吗……”

　　“少君……”

　　泉凝月摇头打断他的话，“李家虽为甲商，身份排为末等，但你瞧瞧，自我入得这府中，最开始父亲虽待我不喜，可如今呢？父亲怜我，两位父君真心待我，妻主待我如视珍宝，府上的几位公子虽各有各得脾性，但都是心存善意，相处起来也是其乐融融……这才是一个家该有的，你明白吗？这里才是我们的归宿，知道吗？”

　　“阿竹知道了，阿竹知错了……少君你不要生阿竹的气了……”

　　“你啊你，唉。”泉凝月摇头，“从前软腻的性子如今怎么也变得泼辣起来？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语毕，泉凝月好似想到什么，面孔柔和下来，嘴角都忍不住勾了勾，不再训斥阿竹，只是淡淡吩咐道：“去将箱底，父亲置办的那些颜色艳丽的华服拿来。”

　　阿竹侧头，面露不解，那样艳丽的以上，少君不是向来不喜吗？怎么今儿个突然有兴致了？

　　想归想，照做就是了，他可不像再惹少君生气了。

　　“是。”

　　阿竹依言去准备，泉凝月又端坐回去，心里兜兜转转千百回，无论如何，当务之急，便是让凝沅脱离将军府，一旦离开了将军府，他就有法子钳制住宋氏，那些人，便再也不要想着伤害他们兄弟二人了。